《淮风》诗刊

其次，是他的声音

暖暖地落在心里

如风吹过晴朗的冬天

阳光恰恰好地散开、密布

漫天漫地

都是他的暖，阳光的暖

没有季节界线的分

分不开来的暖，总是春天

或者最初的冬天就是暖的

色调，暖的音色

河流一样，暖暖地

流淌在记忆里

习惯

我习惯在月光里捕捉

你眼睛的光芒

皎洁、温润

习惯雨天里肆虐放纵

我的想念

别问雨水挂在眼睑是不是托词

还有轻微地叹息

滑出喉管

晨雾一般弥散开来

我习惯省去繁琐的意象描述

你离开后的生活

我只是一棵深冬，落尽叶子的寒树

不问归期，只盼春来

贺兰山

——读宁夏诗人安奇《野园集》

1

暮晚有风吹过，古道上

白衣瘦影的女子驰马疾行

马蹄催开一朵朵黄花

自南朝北，抵达贺兰山下

2

月色空旷，夜寂寂无声，

那些草蛰伏乱石中，秋虫禁声

有树木枝梢暗影浮动，岩羊

有人射箭，羽没石中

3

贺兰山下，南坡向阳，牧草丰美

有契丹后裔扬鞭驱马缓缓而行

胡珈隐隐约约，宋朝的女子

踏歌牵马目光所极之处

乔峰，我的英雄

宋朝有丐帮的兄弟翘首

辽国有国王的御封

何去何从？

4

哦，贺兰山，

簇簇新绿的沙葱，牵引乡愁

可是这塞外的风沙，月影，群山

那爱了有爱的悬崖峭壁

铭刻了前世坠落深涧

疼与痛

『陈润生的诗』

父亲

这些年，与父亲见面很少

见了面就吵

他总骂我不务正业

漂流烂荡

我总找理由反驳

写诗啊，写字啊

直到气得他脖子上青筋暴露

要拿棍子打人

我才住口

去年，我带四梅回家结婚生子后

他看我的眼光才有了温度

昨天下午，我打电话给他

没接，晚上他回拨过来

问我打电话做哪样。我说可能是

在裤兜头不小心摁到了，又被他骂了一顿

静静听着骂声越来越小，小到听不见后

我才问他吃晚饭了没有，身体好不

庄稼长势如何

父亲像小孩一样，慢慢地回答完我问的问题

挂了电话，我在想

等忙完这些天，一定回家去看看

请人把岩上那棵大杉树收了

喊木匠，钉一口棺材

很想找一个五十岁的女人结婚

我很想找一个五十岁的女人结婚，看她凋谢的青春

怎样在风中再次因爱情而盛开

包容我贫穷的身体

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情话

珍惜我写下的每一首诗

像母亲一样唠叨，在冬天替父亲补好洗得发白的棉袄

悄悄数着脸上日渐密集的皱纹

在春光明媚的时节，种植蔬菜和花草

在如火如荼的夏天，凉拌苦瓜

清炒四季豆

捡来新鲜的野蘑菇炖一锅鸡汤

一脸天真地向我炫耀三十多年的厨艺

不会忘记在秋天收集蔬菜花草的种子

不会向晚归的我拉下四季分明的脸

体贴如母亲十八岁下嫁父亲时

那床红绸上绣着鸳鸯的蚕丝被

今天还依然温暖着父亲，坚硬干脆的内心

我从未怀疑过自己辨别爱情的能力

只有五十岁的女人才最温柔美丽，善良贤惠

只有五十岁的女人才配叫我丈夫

因为我清楚记得

在母亲满五十岁那一年，才停止和父亲争吵

也常常见到父亲轻轻用衣袖替她擦拭

迎风流泪的眼睛

雪就要下了

如果不是闰年，今天该是农历冬月十八

“大雪”已过了两天。

是该下雪了，天阴沉沉的

干冷。有可能雪早已经下在高山上了

只是被浓雾盖住，不让我看到

回忆几年前，北方的这个时候

雪已下到了三尺厚。我和工友们躲在

未完工的建筑里捡木板来烧火烤，除了

想家之外没有别的可想

再远几年的这个时候，湖州监狱也下雪了

囚犯们在冰雪中搬动石块

一车又一车，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唉，不能再往远处想啦

再远就到八几年的冬天了，那时候虽然穷

但根本没有人出去打工

每家每户都有几口人，大人小孩都挤在火坑边烤火

洋芋、红苕都放到火坑里烤，味道好的不得了

下雪时我最喜欢和四姐一起去菜地里拨萝卜，砍白菜

天黑时还要去岩矸背干谷草回来喂牛，我总是

蹦蹦跳跳的跑在四姐前面

此时啊，我躲在人烟稀薄的故乡的村庄

躲在空旷的寒冷里，写着关于下雪的诗

照顾四梅和小烤鱼

除此，已无事可做

『唐朝的诗』

除夕，等待一场雪来临

一场雪，覆盖天空

飞鸟，找不到归巢的路径

沿着父亲的烟味，我一步步爬上热炕

大棚之上有落雪，没过父亲的膝盖

满目是雪人，父亲是其中一个

有冰凌，在他胡须上，刺疼我的眼睛

雪地中，父亲弓身，推车

一步一个趔趄，而我

在推车篓子里的被窝，半睡半醒

除夕未到，大雪纷飞

父亲的自行车上，驼满辣椒

辣椒散落，在赶往菜市场的路中央

没有换回银两，父亲搬进了新房

新房，容不下他一双手掌

却塞了，整座脊梁

再没看到父亲的胡子，皱纹，沧桑

除夕，等待一场雪来临

母亲说：他怕冷，让雪盖严他的房顶

初冬，阳光依然明媚

穿越星际、云层、尘埃

一眨眼，射落在我跟前

沿途风景灼烧到你心房疼痛

于是，轻拨细弄，倾泻在桌面的裙裾

但见穿越窗口的长发

长发亮直如弦丝

弦丝低唱声声起，蛊惑耳膜

蛊惑，一个冬季

目光溜转，笔尖上蹦来蹦去映射出的样子

有着风情万种

你的果敢，慢慢温热一个院落，一片寂寞

抵御这次的冷，不必

再借用木碳取暖的方式

光影后，一滴泪凸现冰雕的信息

从北方之北

为我带来，阳光明媚

午夜，一朵莲花渡沧海

细雨霏，薄雾云霭沉

发如雪，摇曳被裘温

三色堇，若蝴蝶，随风飞，泪凝串珠帘

谁？荡漾心旗，相思一湖，散落波中间

莲叶舒展，相望拉长

幻，揽住一抹午夜魅彩

莲叶泪，触摸湖面，波纹涟涟

厮守一生的痴情，飘远

你把琴声拨弄，婉转低扬，幽怨惆怅

我把低声浅唱，爱恨迷情，煮心煎熬

牵挂成词，系弦上

潸然泪，倾心殇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卿兮卿不知

一朵莲花，渡沧海

在午夜，在湖心

『依然（美国新泽西）的诗』

乡愁

曾经，你的葡萄是眼睛的谜语

我记住的，你们一定记得

我的回忆平铺直叙，如女人光滑的手

.

那河流在低于地平面的地方缓缓流过

河岸上站立的树

没有一颗我能说出名字

那些在河里洗衣服的女人

与我的记忆有了血缘般的关系

那捣衣服的声音

把黑夜的寂静捅破，直到天明

.

还记得那些草吗？

没有一种我知道名字

它们在清凉的溪水边洗脚

与鲜艳的玫瑰相比

路旁小小的野花又微不足道

我说：凋谢吧，你惹了我的乡愁

它们却盛开，盛开......

盛开在我的心里，永无止境

漫山遍野小小的花呀

成了我心中的秘密

陪我走过陆地，走过海洋

走出一路离开故土的伤

.

这个家族的女儿呀

一双双如山泉般纯净的眼睛

恰逢顾盼生辉的花季

那温文尔雅的声音岂只是温柔

那美貌让出走的故乡人啊，永远惦记

.

我喝过故乡的水

喝过刚刚从地下涌出的山泉

双手在漂浮的墨绿的水草上舀一瓢

冰凉如这寒夜的月光

渐渐成了陈年的酒酿

让我醉，醉，醉在这一生的风霜

.

如今，对于你们

我习惯了默默无语

一如蝴蝶的语言

让遥远的时空充满忧郁

就仿佛过去已经死去

.

有一些梦啊，渐渐又如满地落红

憔悴了，如地上的花瓣

有些灵魂会枯萎，会慢慢地接近忧伤和死亡

我，面对的是孤独的海洋

想呼唤啊，又眼泪汪汪

.

没有什么码头，可以让我重新启航

那些沉重的船只

装不了一个现代人深情的吻

我似乎什么都拥有过

现在开始拥有，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故乡，是面前翻滚的海浪

.

今夜的月色如此寂寞

让我站成一海岸的忧愁

飞舞的浪花亲吻我的双眼

这个遥远的地之角在眺望

眺望那条低于地平面的河，缓缓流过

却见，你来了

你来了

穿了我最爱的色彩

雨雾突然间散落

在我的脚下

迷失很久的我

抬起头

碰撞了你的眼眸

你来了

给我若无其事的一瞥

门外的一片艳阳天

掀开我的眼帘

孤独过很久的我

低下头

遇见了你的沉默

你来，在我的面前

无声地

诉说时间

笑和沉思揉和了

荷花的寂静

我放弃过期待

却见

你来了

独自敬你

题记：该省略

看见了吗？

我已经成年，且正在老去

看见了吗？

我拥有了喝酒的权力

拥有了一个人喝酒的权力

.

快来吧，你的灵魂

快来成为我杯中的倒影

让我看见你

我在听一曲唯美的韩语

关于音乐

用不上我懂得的语言

关于灵魂

我不需要见过你的外形

.

你在我童年的故事里出没

你死在我童年的故事里

那一口圆形的水井

有莘莘学子

用长长的绳子挂着水桶

在里面取出了水

你死在里面

与你的妻子儿子一起

死在里面

.

我坐在井沿

看着一片蔚蓝长大

这是一根装满凄清的管道

通向了你的天堂

这是你走向永生的地方

这一井的水洗清了人们强加的罪

你湿漉漉，却一身清爽走向天堂

.

不要说你没有见过我

我在一根根绳索上见过你

在每一口古老的井沿见过你

包括故宫的水井

我，在我父母的泪光中见过你

.

今天我听着一曲唯美的韩语

祝愿这个世界没有残缺

在这一杯血似的红酒里

见过你

来吧，我恭候你

让我看见你从天堂而来的倒影

独自敬你

.

看见了吗？

我已经长大，且正在老去

看见了吗？

我拥有了，和灵魂碰杯的权力

『以琳的诗』

石头上的蝴蝶

你很安静

不再轻盈的身子，贴近石头

让我想到归宿

在你栖身的岩下，一定有火焰

有积存多年的欲望和呐喊

有一群心思缜密的人

悄然探出时光的吻痕

来自哪里？

湖泊　幽谷？还是像我一样

这个疯狂的尖叫者

你极其安静

似乎要把那些留在穴中的阴险

永远掩盖

我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石头上的蝴蝶，令我目光塌陷

不说归途

一提原路返回，我就会异常兴奋

又能躺进沙里，听水声

看芦苇摇动

在你右手边为自己雕刻碑文

精细的过程就像对待命运

一横一竖

丝毫不留漏洞

那一刻的表情，如天使的眼神

对于信仰，我从不做冷酷无情的人

把头颅低到尘埃

让十字架在黑夜里高耸

那年代的你，每天守候在左右

而今，远山在夕阳里渐渐落空

我们还恋恋不舍，出走时的那一幕

想到归途，心情像冬寒的早晨

我的远方，故乡

风和雨凝成了一地寒霜

那是一次巨变，沉重的咳声

淤积着父亲一生的疾痨

今夜，一个肺部有伤的人

把目光投向远方

把疼痛搁置在故乡的脊梁上

那是一次较量，也是一次挣扎

脸上挂着黑白颠倒的念想

二十年，你为何没有把我遗忘

你的选择

又为何从不向我提说

『忆素的诗』

年关

隔壁的阿嬷问我

丫头几岁了

二十四啦

声音跟嚼钢镚似的脆

家里的老佛爷笑了

点着脑袋笑话我

二十五了，姑娘哎

或许该把年放出来

一夫当关

二十五就不会来了

明年

我问妈妈

什么时候开学

明年吧

妈妈问爸爸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年吧

爸爸问姐姐

什么时候能逃出去

明年吧

姐姐问我

你什么时候会笑

明年吧

枪声响了

今年又来了

河流记

算命的老先生说

这个女娃

命里缺水

要到有水的地方生活

父亲为女娃起了一个

带水的大名

妈妈帮女娃起了一个

带水的小名

背着行李箱

坐着哐当哐当的火车

把女娃带到了

雨水充沛

河流纵横的南方水乡

女娃一天天长大

平安顺遂的

像一条不曾旱涝的河流

有一天

一个命里缺水的男孩

带走了女娃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