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念母亲诗文集赵彦卓著

作者简介

姓名:赵彦卓

出生:年6月5日(农历)

逝世:年7月15日(农历)

简历:

年年初入营城子中心小学读书;

年9月入营城子初级中学学习;

年7月毕业;同年9月,入五常师范学校中师班学习;

年毕业,被分配到营城子中心小学做教员;

年秋季开学,被调到营城子中学做教师,教高中年级语文;

年4月入黑龙江省函授广播学院中文系学习,于年6月毕业;

年暑期开学被提升做营城子中学教导主任;

年秋季开学,被调到五常市高级中学做语文教师;

年10月被五常教育局派到营城子初级中学任校长;

年3月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

年暑期结束,离开校长岗位至年正式退休;

年3月应聘于黑龙江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教外国留学生中文至年年末。

目录

1.家有老母好温馨…·10·22

2.有妈就是福…·09·01

3.妈在身边心自安…·02·23

4.逾百岁安度晚年(诗)…·06·27

5.母亲要我读书…年母亲节

6.今天是我的生日…·07·05

7.母恩难忘…·11·08

8.接妈进城过大年…·01·23

9.留在我心底的风景…·07·12

10.陪母亲过的这个夏天…·08·01

11.“七夕”夜语(诗)…·08·23

12.为生命护航(诗)…·10·01

13.陪母亲走过夏天到秋天…·11·10

14.教母亲认读《百家姓》…·02·21

15.火烧旺运一周年…·09·27

16.甲午初岁与妻赋·纽带(诗)…·01·31

17.母亲百岁寿诞以抒心怀…·06·21

18.重拾记忆…·12·31

19.妈在病床上(诗)…·02·25

20.沉痛悼念母亲…·03·03

21.“救心丸”与“装老衣”…·03·24

22.把妈的声音留下…·04·13

23.给爸爸糊棚未成…·04·22

24.母病故感伤二首(诗)…·04·22

25.母亲下葬悼文…·05·02

26.念奴娇·丧母半岁有余(词)…年中秋节

27.抑或是巧合,也许是天意…·09·24

28.故乡老屋缘何二十年没卖…·05·06

29.竹影:拥抱奶奶,奶奶今晚回家…·03·07

30.高远:怀念我的百岁姥姥…·03·03

家有老母好温馨

“家有老母好温馨”,这种感觉是在儿子接我和他妈进城,而他奶却执意独居乡下之后的日子里,我才特别感受得到的。

接爸妈进城,儿子是尽了孝道,可我带不走老母,心下何以为安?自从住进楼房里来,多少次梦中醒来,想:老母孑然一身是醒是眠、是卧是坐、是冷还是暖、被子盖没盖严,常常是挨到天明赶紧赶火车回乡下看看。

突然在老母面前出现,一阵惊喜过后,老母便抱柴做饭。往往还拿出她省下的吃物做成我爱吃的汤菜之类摆在我的眼前,然后看着我狼吞虎咽;我体会老母的心思,即使不怎么饿,也要把老母做的饭菜吃光用完。吃着老母做的饭菜,真有如吮吸母乳般的甘甜。

只要我住下,老母便早早把我睡的房间的火炕烧好,临睡前老母在被子上面再压一层被子。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仿佛睡的就是儿时的襁褓摇篮。

半夜里,我总要到老母的房间里一次,看看老人家睡的是否安然,可我不知道这一夜老母到我的房间里看我的睡相几遍。

天气变冷了,我回乡下的次数更加频繁,并且一住就是三、五天。有时妻也陪我回去,以便腾出老母的身子去逛逛娘家和闺女家,可每次老母都呆不了多少时日,她说:“在哪儿也没有在自个儿家好,随便。”其实,我明白:老母是不放心我们管家。那叫“老不舍心”吗!

老母不跟我们进城,我无奈,儿子更无奈。儿子看我起早贪晚、车上车下地往返于城乡之间,虑及对我们这个靠工薪维持生活的家庭来说,路费花销也不算小,于是,儿子便在工作之余学会了开车。那是深秋的一天,下班后,儿子借辆车要到乡下看奶奶。儿子初次开车,我和他妈都不放心,坚持同他一起回去。对开车,我俩更是外行,不过车内多了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手中的方向盘,他妈还时不时提醒他:开慢点儿,再慢点儿。

舐犊之情人皆有之,老母看我吃饭,我看儿子开车,都是一样的情感。

车子颠簸着戛然一声停在了院门前,朦胧的夜色中老母正在圈鸡,赶鸭、鹅们上架。见我们回来又惊又喜,赶忙要进屋张罗做饭,我们都说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晚饭。儿子从车上拿出了给他奶买的时鲜水果,老母对他的孙子说:“园子里,是什么都下来了,李子、海棠、柿子什么都有,买这些有多费钱。”进了屋,借助灯光,老母捏了捏孙子的脸蛋,又捏了捏孙子的衣裤,疼爱得问长问短。

老母对她的孙子说:“用不用给你儿子做条棉裤?去年做的是不是短得穿不了了?”又指了指炕上做好的棉衣接着说,“这是给你二妹妹的丫头做的。白天接小影电话唠了小半天,比当面说话听的还真亮。”儿子忙爬在他奶耳根儿上说:“在电话里唠嗑就像爬在耳根儿上说话一样。”

“这回可就好了,能接电话就不用你爸老往回跑了,有事打个电话不就结了。”

外面月光如注,室内笑语声喧。听着他们祖孙二人的对话,我真的有一种“游子归来”的快感。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家有老母好温馨”。心想,如果不是老母健在,我怕是早就抛弃了这农家小院和土屋,早就没有了这样一个“家”的概念。

因为明天是周六,儿子也不急于连夜往回赶。这一夜,我们一家三代人度过了半年多来少有的一个甜蜜而温馨的夜晚。

老母从艰辛中走到今天,快接近一个世纪,圆老母一个百年的梦想,创一个家族、亲戚之中几代人没有过的长寿的奇迹,我再辛苦十五年也心甘情愿。

写于年10月22日

有妈就是福

进城五年来,我的家庭发生了很多变化。儿子到了“不惑”之年,三个女儿“而立”之年已过;孙子上了初中,眼见得个头儿高过了我的头;我和妻的互相称谓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人面前妻叫我“老头儿”,我也称妻为“老伴儿”。

唯一不变的是乡下旧宅和旧宅上的老屋,还有留守在老屋里高堂老母那片眷恋儿孙的情长。

如果不是儿子接我和她妈进城,而我的妈却故土难离,执意独居乡下,“有妈就是福”的滋味,恐怕我一辈子也品尝不到。

见不到妈的日子里分外想妈。吃饭时想,特别是儿子一家三口来我家聚餐时,满桌子的佳肴美食吃起来也没有味道。心里想:不知道这顿饭妈一个人吃的是啥?声色不露地琢磨着明天该将哪样菜坐火车给妈送去?睡觉时想,特别是漫长的冬夜,有风天妈住的老屋是否透风?无风的夜晚火炉是否冒烟?越想越怕,越怕越不能合眼。只要不是太晚,挂电话到对面屋租房住的姑舅外甥女家,听了外女报了平安,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开始那几年的冬日,我算是和火车结了缘,三、五天,顶多一个礼拜,就去看妈,有时还陪妈住几天。

说心里话,当年听从儿子意见移居省城,也有我的算盘。就是想重操旧业,托亲朋好友或曾经教过的学生,在城里给我介绍个学校重新拿起教鞭。因为自年下半年离开校长岗位,准确点儿说,就是脱离了我喜欢的作文教学课堂,整天无所事事,就感到十分的无聊和无限的怅惘。况且自我感觉身体无恙,头脑也清醒,虽年不富但力尚强。与其冠冕堂皇地说把余热奉献给社会,不如说趁此机会多挣点儿钱,增加点儿个人额外收入更为实惠。儿女们的孩子也一天天长大,我不离课堂,不扔书本,储备点儿知识能量,以备孙辈人考学时应急之用。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妈进城生活有多难。没有热炕头儿,电褥子睡不惯;上下楼走动不方便;也没有熟人陪唠家常;……更难的是妈那双勤快惯了的双手没有活干。每逢进了腊月门儿,儿子便驱车回乡下去接她奶,进屋容不得商量,请奶奶换衣服上车,类似“绑票儿”一般。四世同堂过大年,顶多过“破五”,妈便急着要回“家”,说是鸡、鸭托人经管蹋下人情太多不好偿还。回到乡下,妈逢人就说:“年年都有这么一道关口要过,不过还不行;像蹲禁闭一样,不蹲也不行。”

妈一走,我又寝食难安。盼小草青青,盼春暖花开,盼燕子筑巢,盼“铁牛”下田。在我重新谋到职业的头几年,春天一到,便携老伴儿带着轻便行装乘客运列车,回乡下莳弄田园。常常是在乡下的时日多,在城里的光阴有限。尽管我有时不在妈的身边,但妈并没有感觉有多么的孤单。

年3月20日,就在美国出兵伊拉克的第二天,我应聘于黑龙江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教来华学习汉语的留学生。十天半月地回老家看妈一次,最近的一次是十八天没有和妈照面。刚见到妈,就有老同事约我喝酒叙谈,征求妈的意见妈极不情愿,说“有一碗鸡肉还给你留着呢”。

和同事走出房门,回头看妈,妈倚着门框说:“可别多喝。”眼神中有些期盼,也透岀些许凄婉,想必是我没吃那碗鸡肉妈心里难受吧!“有妈就是福”。走到院门外,再回头看妈,妈用爱怜的目光一直送我很远。

因为改日有课,当天必须返还。临走时,妈让我把那碗鸡肉带上,我说:“要吃什么还是城里方便,还是您留着吃吧。”妈不再说鸡肉的事了,只是叮嘱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来回跑了,挺费火车钱的。还嘱咐我到家来个电话。

妈送我到院门外,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怕看见妈那看我总看不够的目光。走在路上,我猜想妈一准是回屋烧香去了,每回都是这样。妈是为我三个小时的车程祈福平安。

三个小时后,我下了市内公共汽车,试着给妈打个电话,想不到一向耳背的妈问我:“到家了吗?到家了就好。”我想,妈一定是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

我默默地祈祷如此“聚是喜,别也怜”的母子情长直到永远;十年后,好好庆贺庆贺她老人家的百岁寿诞。

年9月1日

妈在身边心自安

这几天,是我一年中少有的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妈在身边。

饭桌上看妈吃饭观察她的饭量,入夜时听妈讲她过去的事情考察妈的思维。夜深了,妈睡着了,偷偷查看妈的睡态,然后上床重温在妈妈怀抱中那遥远的梦。

我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有土地,有车马,有三间红松到顶的正房和装余粮的仓房,记忆中农忙时还有两、三位伙计。可想而知,公子哥儿的童年该有多么的舒适安逸。

从小我就是个恋母型的孩子。妈生我那年已经26岁,听妈说在我上面有个4岁的姐姐天折,妈很是悲痛。自打有了我,又是男孩儿,备受妈和爷爷的呵护,捧星星捧月亮般把我托在他们的手掌心。

每到挂锄时节,妈便带着我坐着爸爸赶的马车去住姥姥家。姥家在三里外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小屯,也有几垧地,有牛犋,有自己的住房,还开个豆腐坊。姥爷哥俩靠种地兼营豆腐坊,日子过得也不赖。

到姥家住不上三、五天,我便闹着要回家,因为想爷爷。姥家南园子头儿有个大水泡,我一闹着要回家,妈便用跳南大坑吓唬我,我不敢哭闹了,不过也乐和不起来。爷爷听说了,马上到亲亲家来看我,见了爷爷我自然欢实起来,围前围后,蹦蹦跳跳,缠着爷爷不让走。爷爷要走时,有心跟爷爷回家,又离不开妈,闹得爷爷只好背着我偷偷地溜。

爷爷一走,我立马儿又蔫巴下来,妈怕我着急上火生出病来,便依了我,常常是爷爷前脚走,后脚姥爷使套出牛车把我们母子送回家。

一直到我14岁念完小学,我一天也没有离开过妈的身边,哪怕仅有咫尺三里的姥家也不曾单独住过。

记得十多岁时的一个正月里,东邻的小伙伴儿要去亲戚家逛门儿,而我的堂姐家也在那个屯。也许是妈妈想故意放飞我,让我跟他同去,我极不情愿地答应了妈。第二天一早,我俩登上了北去的旅客列车。列车开动了,我开始想家想妈,心下泛起了嘀咕:要在堂姐家住一夜,无奈漫长的冬夜难熬,一个想法便在心底萌生。火车过了两站地,我俩下了车。堂姐家离车站还有十多里的路程,我说啥也不跟他去了,决心坐南去的火车回家。

记不得过了多久,火车来了,我上了车。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又因为面矮不敢问话,结果坐过了一站地,我急得哭了,好心的列车员把我送下车,并指给我回家的方向。冬季日短,眼看红日西沉,又是冰天雪地,我顺着铁道往回走,偶尔遇到迎面来的路行人问还有多少路程,路人告诉我少说还有20里。我害怕极了,乍着胆儿一步不离铁轨地小跑着。铁道弯弯曲曲还要盘过一道山梁,偶尔有村庄罩在晚炊里,四面白雪皑皑,一片迷蒙,几乎再也不见一个行人。

天色越来越暗了,我警惕地四下里环顾着,生怕铁道旁的灌木丛中窜出一条吃人的狼。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想走不敢走、不走又不行的危难时刻,身后远处有一簇亮光,似乎还听到有人敲击铁轨的声响,待那人走近,只见他左手提灯,右手握锤,原来是两站地之间的巡道员,刚好与之同行。

等我从车站走回家的时候,已是寒星高照,爸爸妈妈吃了一惊,从此妈便不再让我离开她的身边。后来听说,堂姐夫得到信后,害得他骑马到车站找我却扑了个空。

这一次的历险,我不后悔没到堂姐家而后悔不应去堂姐家,因为不在妈的身边我就心不安。

后来,因为想妈差点儿丢了学业。那是年,我初中毕业上了师范。那时,我已年满18岁,但还是想家想妈。好在学校在县内的一个镇上,离家不过20华里,星期六可以回家看妈。头一个学期,一到星期六,无论早晩,哪怕是顶着星星、踩着月亮地也得往家跑,星期一一大早再赶回学校然后再盼下一个星期六。

一年后,国家遭受了自然灾害,学校也迁入了县城,回家就不那么方便了。妈惦着我能不能吃饱,我也惦着爸妈,还有弟弟、妹妹何以充饥。星期天很少回家,寒暑期度假,看妈食不果腹、满脸菜色的样子心里真是难受。当我提出不回学校在家挣工分、挣口粮时,妈显出抑郁不快的神情,表示坚决不行。

该返校了,妈让我带上全家人口挪肚攒的炒面、苞米花之类,对我说:“家里好过,春天有野菜,夏秋园子里有出产,冬天有新粮,还是在学校苦。”带上妈的关怀,带上妈的希望,带上全家人的期盼,每次都眼含泪水回到学校。

现在想来,当初如果我被分到外县读师范,半年才能见妈一面,凭我想妈的劲儿,我肯定不会去报到;要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不是妈咬紧牙关、勒紧裤带坚持供我读书,我肯定也不会修完学业。

可以说,有了妈的执着才有了我的今天,也才有了儿女和孙辈人的今天。不是妈当年虑及儿孙的愿景,我恐怕早已像我的许多同龄人一样,变成一个脸上写满沧桑的老农了,而儿子也永远无法离开农村成为现在的大学教师。

妈是位连一个大字都不识的农家妇女,却为后代铺就了一条通过知识走向未来的光明大道,正是沿着这条大道,儿子在省城顺利读完大学,然后就业娶妻生子,过上了与农村迥然不同的城市生活。

六年前,我赋闲在家,儿子接我们进城,而妈却执意独居乡下,守望着那片经营了60余年的大宅院故土难离。好在妈起居一切尚能自理,两个妹妹家都住得很近,交通和通讯又极为方便,因此只能由着妈的性子来。尽管十天半月到乡下看妈,平时也电话不断,但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念、所梦。尤其是春节,虽然坚持把妈接到城里,但颇费些唇舌。往往是年三十刚过,大年初一一到便算计着回家的日程。一提回家,我问妈:“家在哪?”妈想了想,笑着说:“还是这块儿是家,可怎么老像逛门一样呢?”听妈一番话,我心里一阵涌动,妈终于承认城里这个家了。

春节的几天里,亲人团聚,四世同堂。看着曾孙、曾外孙女姐弟四人,闹闹哄哄、亲亲热热,妈很是欣慰。过了“破五”,见孙女们都走了。她也张罗着要走。虽然连哄带骗也留不下三、五天,看妈火上房的样子,只好送她回乡下。从此,我便又寝食难安起来。

写于年农历猴年春节

妈妈九十四岁生日,因期末考试事务繁忙,不能亲往妹妹家为母亲贺寿,写此诗祝妈妈生日快乐:

逾百岁安享晚年

年轻时身体多病,

中年时生活艰难,

壮年时背已微驼,

耄耋年不甘清闲。

养儿女含辛茹苦,

持家业勤劳节俭,

想当年供儿读书,

盼望我光耀祖先。

儿如今年近古稀,

不负妈多年期盼,

工作忙妈能理解,

自古来忠孝难全。

愿妈妈心态平和,

遇事情急中有缓,

少劳累量力而行,

切不可不忿当年。

儿离妈已经十年,

日日想夜夜思念,

好在有妹妹妹婿,

为儿我分忧解难。

还有妈直系血亲,

我心中更觉安然,

共祝愿老人长寿,

逾百岁安享晚年。

儿彦卓敬祝

公元年6月27日农历戊子年五月二十四

母亲要我读书

母爱——天下第一爱。世间千种爱、万种爱应该说都是由母爱衍生出来的。这次由《生活报》主办,黑医院承办的“维多利亚杯”第二届感动母亲摄影、征文大赛,就是一次母爱的大放送、大弘扬。从而让更多的孩子和他们年轻的父母懂得母爱源远流长,母爱伟岸无边。

进而推及到更多的人养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道德风尚,无疑对创造良好的社会氛围起到积极作用。特别感谢“大赛筹委会”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把对母爱的体会向更多的人大声说出来,并藉此宽慰一下我的老母亲那眷眷的爱子之心。

经常有几年不见的老熟人见面后说我不见老,不知是真是假,我全然当真话听,便回答说“老不起”。因为别看在儿女面前我是他们的老父亲,但在老母亲面前我仍然是个孩子。我的老母亲出生在年,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民国四年”。母亲是位农家女,没有进过学堂。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特别喜欢、羡慕读书的人。年春天,母亲便把我送进了共产党刚刚接管的学校。从上学的那一天起,每天晚上,在微弱的豆油灯光下,母亲一边搞家庭副业编秫秸席或织草帽换钱,一边监督我完成当天老师留的作业,并经常过问我的考试成绩。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还有一步决定我一生命运,甚至是造福子孙后代的棋,母亲的出手是非常的英明果断。那是我14岁那一年,小学毕业考中学名落孙山。对于初谙世事的我,面对贫穷、拮据的家庭和体弱多病且劳累的父母这一现实,决心回“初级社”务农,以减轻父母的重负,从而改变家庭的现状。在那个不重视文化知识的年代,考不上中学的农家子弟十之八九都下了庄稼地。而我的母亲却不甘心让我“地垄沟找豆包儿”,几次劝我回学校复习来年再考,我都没能回心转意。记得那一年的秋天,我跟随大人们下地收割小豆,因为人小,小豆棵儿又矮,一着急,镰刀便砍在我左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上,血流如注,是四嫂把我送回家中的。母亲见状,心疼得不得了,哭着为我包扎伤口,说:“你的几个叔伯哥哥小学念完就都出去工作了,我是说什么不能让你‘窝瓜不出地就老在地里’。”在我养伤期间,母亲先是说转了父亲,后来又求情一位当老师的亲戚做我的工作,也许是母亲的泪水打动了我,我最终放下锄把儿、镰刀把儿,重新拾起书包回到学校插班复习,终于在年“营中”建校那一年,作为首届学生走进了中学的校门。

年,我初中毕业进了师范学校学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我要离家住校,好在学校离家不过20华里,星期六可以回家。头一个学期特别想家想妈,一到周六,无论早晚,哪怕顶着星星、踩着月亮地儿也得往家跑,星期一一大早再赶回学校然后再盼下一个周六。

一年后,国家遭受自然灾害,学校也迁入了县城,回家就不方便了。母亲惦着我能不能吃饱,我也惦着爸妈,还有弟、妹们何以充饥。星期天回家,看母亲食不果腹、满脸菜色的样子心里真是难受。当我提出不回学校在家挣口粮时,母亲显出不快神情,表示坚决不行。

该返校了,母亲让我带上全家口挪肚攒的炒面、爆米花之类,对我说:“家里好过,春天有野菜,夏、秋园子里有出产,冬天有新粮,还是在学校苦。”带上母亲的关怀,带上母亲的希望,带上全家人的期盼,每次我都眼含泪水回到学校。

由于生活的艰辛,我们这一届学生到二年级时就掉头儿三分之一。多亏母亲执着地鼓励我把书读好,我才能坚持修完学业,成为一名教师。至今,读书已经成为习惯并影响了儿女。

现在,有时候我还在琢磨,我的母亲,一位连一天书都没念过的农家妇女,当时眼光怎么能放得那么长远?仅凭母亲看重“读书”这一点,我和我的儿女们就应该尊重他老人家,孝敬她老人家。

孔子说:“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意思是说:做儿女的要记住父母的年纪,为父母长寿而高兴,同时又为父母年老体衰而恐惧。母亲不愿在城市里久住,在妹妹家有妹夫、妹妹的悉心照料我尚放心;有时母亲独居旧宅老屋,我就日夜不关手机,随时准备接听好心的邻居传来有关母亲的讯息。

写于年母亲节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是不是我的生日?准确地说应该不是。因为我是闰月出生,查过《万年历》,从打出生到如今,总共经历了四个闰六月,平均18年一个,所以我对自己生日的意念很是淡薄。以前,儿女们也曾几次张罗给我过生日,但都被我拒绝了,因此,哪天是爸爸的生日,他们也就模糊不清了。

今年农历六月初五,正逢公历7月5日,倒是外甥记住了这个日子,执意要到城里来祝我生日快乐。看外甥的态度不容回绝,又想到母亲生儿的苦痛和养儿的艰辛,我在电话里对外甥说:“你不必上城里来,要过就和你姥姥一起过,因为今年是你姥姥的第九个本历年,也好让她老人家乐和乐和。”

这一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骄阳似火。上午八时,我带上给母亲买的水果和糕点之类,顶着30度的高温,登上了南下的旅客列车。虽然车厢里旅客不算多,车窗也都敞开着,头顶上风扇也在转着,但车内和车外的温差也差不了许多。

列车平稳地向前运行,伴随着车轮摩擦路轨有节奏的音响,我陷入了溟濛之中。71年前这一天的巳时,也就是现实的此时此刻,我从母腹脱胎降生到这个人世间,开始了我有如今天这样的人生之旅。恍恍惚惚的,我似乎看到了在炎炎的六月天,母亲生我时浑身淌汗、痛苦挣扎的情景;我也确乎生平第一次,看见了母亲生下我后那嫣然的笑脸。从此,我便认准了母亲的容颜。溟茫之中,我咽了一下口水,细心地咂摸着第一次吮吸母乳时的甘甜。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就体味到了母爱的厚重如山和伟岸无边。

上午十时一刻,我准时踏入家园。满园绿色,生机盎然,妹妹、妹婿和外甥捷足先登。外甥张罗着买酒买菜预备酒宴,妹妹正在后园帮母亲采摘樱桃卖钱。第一眼见到母亲,老人家就高兴地告诉我说,昨天她一个人摘了十一斤半,2元钱一斤,统共卖了23元钱。母亲可真的了不得,虽然年近百岁,可眼眉前儿的小帐张口就来,看来神智还没有问题,我自然感觉欣然。

外甥买回来酒菜,妹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进了厨房。我交代外甥说:“我请老朋友,你也把你的朋友请来,但千万别把我过生日的事儿透漏出去。”不多功夫,朋友们到齐了,酒菜也摆上了餐桌。在厨房里,母亲对我说:“今儿个是六月初五,是你的……”,我和妹妹赶忙摆手,示意母亲不要说下去。母亲心领神会,嫣然一笑。这一笑,和我记忆中第一次看到的母亲的笑模样儿一模一样。

酒席间,母亲见大家无拘无束,开怀畅饮,她显得尤其高兴,也喝了少许白酒,还有一杯啤酒,还一个劲儿地劝客人们吃菜,处处表现出过去满族大家庭主妇热情待客的风范。

外面,天光靓丽;室内,笑语声喧。大家纷纷举杯祝福老人家“兔年”快乐、健康长寿。

正午的阳光小角度照射进来,照在每个人热情激越的脸上,也照在母亲笑容可掬的脸上。仔细端详母亲红扑扑的脸庞,那面容还是和我印象中第一眼认准母亲时一样的亲切、慈祥。

母亲的记性实在令我惊羡,关于我生日的话题,母亲自始至终连一个字都不曾提起。而如今,母亲已经97岁高龄,母亲健在,我就不报老;我不报老,人就不见老。这或许是种心理作用,抑或是有了母亲这棵参天大树的绿荫庇护,儿女们便有了“避风遮雨好乘凉”的绝佳场所所至。

我默默地再次向天许下心愿:让我服侍母亲活过百年。

农历辛卯年六月初五

母恩难忘

每次回乡下,能和母亲同桌用餐,陪母亲小饮些许酒水;能和母亲同室而居,听母亲讲她过去的事情。我实在感觉我这个年逾古稀之人,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

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是上个世纪40年代初。那时,母亲已经27虚岁,在我的前面,母亲怀过两胎,不是早产就是天折,可以想见母亲想有自己孩子的急切心情。

我们家是个大家庭,老火中有六、七十口人吃饭。听母亲说,她怀我5个月时,全家人闹“拉窝子病”。一家老小只剩下我的爷爷、奶奶、大爷爷、大奶奶、四娘、十婶还有母亲等几个人没有染病。在我出生前,短短不到半年时间里,就相继发送三爷爷、六奶奶、二伯父等人,至于死掉的孩子,母亲记的不是太清楚。

在那段灰暗、艰难的日子里,母亲整日价提心吊胆自己腹中的胎儿。这一点,母亲没有直说我也能猜测得到。母亲说,挺着大肚子还得顶班儿做饭,自己的饭班儿不说,还得替患病的妯娌们的班儿,大灶做完做小灶。伺候完全家老小的饭食,便赶紧料理卧病在炕的丈夫吃、喝、拉、撒以及用药等一应起居事宜。为了防止疾病传染,母亲托人用红绒线搓成筷头儿般粗细的红头绳,缠绕在酸菜缸上。姥爷也亲自送来了一大盘艾蒿绳,母亲让更夫将艾蒿绳挂在伙房的明柁上,没日没夜地燃个不停;为了保住腹中的我,母亲有空儿就烧香拜佛。她和丈夫的居室里整日价香火袅袅,烟气罡罡,艾蒿气味经久不散。

母亲还告诉我,就在一年前,为了求子请杨萨摩掐算过。萨摩对母亲说:

“你们两口子本属年能得子,最好生在闰月年孩子才能站得住,如果是小子取小名叫‘留占’最好。”听萨摩一说,母亲更加心急火燎。他的本历年刚刚过去一年,下一个本属年就37岁了,中年得子万一保不住怎么办?好在丈夫比她小两岁,于是母亲就把生孩子的希望寄托在丈夫的本历年上。“说来也是天意”,母亲说,“有你的那一年是辛巳年,是你爸爸的本历年,更为凑巧的是那一年闰六月,而你又恰好是后六月初五巳时出生,生日时辰也合了杨萨摩的掐算。

二伯父是大爷爷的次子,13岁时过继给我爷爷当长子。因感染“拉窝子病”,在我出生这一年的农历三月去世,时年38岁。二伯母于同一年的前六月初一生下一女,这个仅比我大一个月零几天的小姐姐是个“遗腹子”,也称“暮生儿”。我俩的降生给这个阴霾尚未散尽的家庭带来了一时的欢乐,特别是爷爷,花甲之年终于抱上了孙子,更是如获至宝,喜上眉梢。

我的出生,姥姥家自然也喜出望外。母亲说:“你一出生,“老牛婆儿’就在你左耳唇儿上用烧红了的大公针扎了个眼儿,等耳朵眼儿四外长好,你姥姥就给你戴上一个早预备下的金圈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银子做的‘长命锁’、“麒麟’、‘小鸭子’等小玩意儿,都是你姥姥用‘小份子钱’买的。”后来,这些小物件还有她的金银细软,‘土改’时一并失落,当时,母亲只求情留下那个银质“小鸭子”。因为取“鸭子”谐音“压子”,意思就是把孩子留住,长命百岁。

母亲接着说:“到了你会爬的时候,怕一眼看不住你掉到地上丢了小命,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求刘姓婆婆搓捻的红绒绳,一头儿系在金圈儿上,另一头儿拴在窗棂格子上。绒绳的长到不了炕沿边儿,你一爬到炕沿边儿就会拽着耳朵疼。”如今,我还依稀记得,那个金圈儿带到四、五岁光景,一次在打麦场上和同龄的叔伯弟兄玩“藏猫儿”时丢在麦秸洞中。母亲还对我说:“你小时候三天两头儿就有病,小药儿不断,还瞧香拜佛,烧过‘拘魂码儿’,送过纸糊的‘替身儿’。“母亲描述我的“替身儿”是:二尺来高,青衣合帽,书生摸样。左手拿一方砚池,右手握笔,腋下夹一本书。是算命先生给我批完“八字儿”后,花钱雇当时南北二屯有名的扎裁匠给扎的,求二姥姥上街上大庙烧完送走的。听母亲说完,我真的无法知道,长大后我当了教师,和书本、笔墨、纸张打交道至今,是否与小时候那一次送“替身儿”有关。

爷爷本不是安于农事劳作的人,常年在外当兵,枪法好。自从有了我,爷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家。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说:“是你绊住了你爷爷的腿脚。在你两岁时,你大爷爷把掌柜的权力交给了你爷爷。老火中分家也是经你爷爷手,因为听说日本人要进屯‘迁大户’。”

听母亲一桩桩一件件的述说,我似乎回到童年时光,那些我不曾有过的记忆反而清晰如昨。为我能存活于世,留下后代子孙,当初母亲是煞费了何等的苦心?付出了多少的艰辛?我感谢母亲对我生命的百般珍重!

在我后来的成长过程中,还有一步决定我一生命运,甚而是造福子孙的棋,母亲的出手是非常的高明、果断。那是我14岁那一年,小学毕业考中学名落孙山。对于初诸世事的我,面对贫困、拮据的家境和体弱多病且劳累的父母,决心回“初级社”务农,以减轻父母的重负,从而改变家庭的现状。在那个不重视文化知识的年月,考不上中学的农家孩子十之八九都下了庄稼地,而我的母亲却说什么也不甘心让我“地垄沟儿找豆包”。她先是说服了父亲,后又求情于当老师的我的一位姑舅姑父说服了我,我重新背起书包复习功课准备再考。年最终考上了初中,初中毕业又在“三年自然灾害”的艰苦岁月里,在母亲的鼓励下读完了师范,才有了后来的一份固定的职业。现在,有时候我还在琢磨:我的母亲,一位连一天书都没念的,刚刚四十出头儿的农家妇女,当时眼光怎么能放得那么长远?仅凭母亲看重“读书”这一点,我和我的儿女们就应该尊重她老人家、孝敬她老人家。

而今,再过一个多月母亲就已98岁高龄。除了有点儿耳背,身体还算硬朗,洗衣、做饭等一切日常生活尚能自理。春、夏、秋三季,无论谁劝就是不进城里,在农村小院房前屋后的菜园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撒种、锄草、间苗、培土、采摘等农活做得非常细致,片刻不得消闲。母亲常说:“离开土地身子骨就不得劲儿,腿脚儿就发软。”母亲说的是不是真话,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来,给他更广阔的空间活动筋骨,这或许就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长寿的秘笈吧!

一周之前,儿子开车拉着我,将他奶送到了他的大姑家“猫冬”,“腊八”前后,再开车接奶回城里的家过年。转过年清明节前后,母亲是非回她那生活了大半个世纪,至今还难舍难离的老屋不可。有谁知道,这个惯例还能维持几年?也无从知道,母亲明年还能不能像今年这样在菜园里抓挠几百块钱?

母亲孕育我生命,母亲哺育我成长,母亲把握我方向。母爱伟岸无边!

母恩难忘!

年11月8日

接妈进城过大年

从上个世纪最后一个“龙年”到这个世纪的第一个“龙年”,移居省城后的十二个大年中,今年算是过了一个开心快乐的春节。那是因为这个大年从年前到年后妈在城里的家呆的时间最长,陪妈唠的嗑儿最多。

年7月,我从职位上正常退下来,过了两年的田园生活。在城里成家立业的儿子要接爸妈带着他奶进城,而我的妈却固执地独居乡下老屋不走,我无奈,儿子也没法儿。

考虑到妈的性情和体况,我也只好屈从了她的意愿。心想:也许过不了多久,妈耐不住孤独和寂寞,一定会改变初衷,或者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到那时,恐怕就由不得妈不跟我们进城了。

整整十三个年头儿,妈不但习惯了一个人顶门立户,还用双手创造着财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妈常高兴地对我说:“赶上这个时候真好,园子里的出产什么都能换钱。”看来,近期内,妈还是难离故土,我感到失望,也无计可施。日不能和妈同桌用餐,夜不能看妈安然入睡,心下何以为安?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有谁能感同身受呢?心里常问自己:对妈的服侍尽子之孝道还能有几多时日?

平常的日子,抽空回乡下看妈偶尔领妈回城里的家,本想让妈歇歇腿脚儿,可每一次妈都是小住几天,便以种园子、看房子、养鸭子等种种借口急着回乡下去。开始的那几年,最使我头疼的是一到腊月门子,费尽唇舌说服妈来城里过团圆年,可每一次妈都要捱过“小年”才动身。“破五”一过,看着孙子、孙女们各自散去,妈便张罗着要走。说:“吃饱喝得在楼里呆着总不是个事儿,整天像“秋鸡儿”似的都快要拘蜷死了。”还自我庆幸地说:“这些年要是天天在楼里关着,没准活不到今儿个。”仔细想,妈说的可能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还是理解不了妈怎么就不能体谅做儿子的心情呢!

今年的春节前,是妈主动提出要早些进城过年的。虽然妈没有说明原因,但妈的心思我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妈也许是这样想的,今年是她最后一个本命年,万一过不去“老”在闺女家怎么办?再说了,心疼闺女也

是60开外的年龄了,一家老少三辈,忙年不但伸不上手,碍事不拉的不说,还要麻烦伺候她的洗涮。“腊八”那天,三女儿小两口将奶从大姑家接到五常,半个月后的农历“小年”,又驱车多里的路程将奶送回了哈尔滨。

大年三十,儿子一家三口过来吃年饭。看着比他爸还高出一块儿的重孙子,妈特别高兴,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说:“都长成大人了。”说着解开了一个小红布口袋儿,数出枚面值一元的硬币对重孙子说:“这些‘大子儿’都是太奶从土里抠出来的,给你讨讨老岁数,也好留下一点儿念想儿。

吃过“兔年”的最后一顿饭,儿子他们回家看“春晚”去了。我有意测试一下妈的脑力,问妈是哪一年出生,妈不假思索地说:“民国四年。”按世界通用的公元纪年法计算,应该是年。妈反问我:“你是不是考我?”我说:“我真不知道年是民国几年。”妈又问我:“今年是民国多少年?”我告诉她说:“现在早不是民国了,是新中国,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妈还问:“那,叫什么年号?”我说:“叫年,全世界都这么叫。”

春节晩会开始了。妈有点儿耳沉,只看画面。我告诉她:“某某是台湾歌手。”妈问我:“台湾是不是一个国家?”我说:“不是,是一个省。”

见妈疑惑不解的样子,忙对她说:“是共产党的军队打败了‘中央军’,把蒋介石赶到了台湾。”妈又问:“台湾是不是帝国主义?”我说:“台湾实行资本主义,不是帝国主义。”妈接着问:“共产党为啥不把台湾收回来呢?像香港那样。”我说:“还没到时候。”

我真的无法知道妈的历史知识是怎么获得的,更不知道一些时事用语妈是从哪儿听来的。

妈的记忆力真好,并且还在不断地收集、储存着时代的信息。

除夕之夜,不眠之夜。暖暖的居室,柔柔的灯光,浓浓的亲情,还有淡淡的酒香和果香……是因为年味十足而让妈精神满足?还是妈受到了一年中少有的城市生活的感染熏陶而心畅神游?夜,已经很深了,妈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晩会上,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窗外“接神”的鞭炮声开始噼啪炸响,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精彩纷呈。妈披衣走到阳台的窗前,足足观看了有两刻钟,然后对我说:“还是城里人有钱。”

晚会结束了,光阴流转到了“龙年”。妈又数起“大子儿”来,足足还有枚,然后分作五份,说三个孙女和外孙、外孙女的孩子一人一份。妈告诉我说:“自打春天卖樱桃起,夏天卖黄花、苏子叶、黄瓜、柿子,到秋天卖完晚豆角,拢共卖了多块钱呢,光‘大子儿’就攒了多。”

并且历数了哪样卖多少钱,一年中买什么花了多少钱,码头儿一点儿不乱。

一位连一天书都没念过的高龄老人,对数字竟如此的敏感,我无法破解妈脑保健的秘笈。不知是妈这几年自主生活又动手又动脑的原因所致,还是妈的遗传基因好?

卧室里传来老妻轻微的鼾声,妈似乎也有了睡意。我帮妈整理床铺,换上了新拆洗过的被褥,妈躺下后很快就入睡了。看妈睡得安详,呼吸也匀称,完全没有不适的体征。于是,我也追逐着“龙年”第一个美丽的梦去睡了。

大年初一,“龙年”伊始,自然还是四世同堂,尽享天伦之乐。

初二这一天,儿子带着妻儿去岳父家拜年。女儿们还没有来,得空儿和妈说话,听妈讲她过去的事情。

过去,我们家是个封建大家庭,爷爷那一辈老哥儿六个团拢着一个家。妈进门儿时,老火中有70来口人,光父亲一爷公孙的叔伯兄弟姊妹就有30人,哪年哪月哪位爷公奶婆、叔公婶婆过世,哪位小叔子迎娶,哪位小姑子出阁,妈至今不忘,甚至哪房妯娌生儿生女的生日时辰都能说得出来。至于家族中的大小变故以及社会上的兵燹匪患,妈的讲述也有根有蔓儿,有很强的故事性。

常听专业人士说:人,年事越高,尘封的记忆闸门儿越敞开,而眼眉前的事儿却拿东忘西、丢三落四。可妈却不是这样,有时我回到老宅找什么物件,只要问妈准能很容易找到。偶尔回乡下邀亲朋好友喝酒,妈还乐不可支地做几个传统的下酒菜。每逢这时,我就自豪地对客人说:“今天,我们能吃到世纪老人做的菜,此乃人生之大幸!”

我的儿子和三个女儿,都是他们的奶从小带大的,对奶的感情极深。除了小女儿在周边的五常市,其他三个都在哈市定居。为了让他们的奶有新鲜感,哥儿四个轮流着接奶住上十天八天的,以拖延奶回乡的时日:妈的侄男外女打电话要来看妈,为了稳住妈,我也尽量把时间安排得靠后一点儿,再靠后一点儿。

在这段日子里,妈总悠悠摸摸想干点儿活儿,可是用电用气儿的炉灶她不能用,实木地板也用不着天天打扫擦洗,妈显得有点儿浮躁不安。好在妈随身带一副纸牌,而我和老妻又都不认识牌闋,不能陪妈玩儿牌。妈就只好自娱自乐自个儿摆牌或翻翻儿童识字读本,温习温习《三字经》、《百家姓》。

时令快到清明节,看看天气转暖,冰消雪化。妈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央求孙子送她回乡下。我对妈说:“清明节放假,开车来回省下40元‘买路钱’,我们爷俩连上坟烧纸,就把你送到你闺女家。像逛门一样,逛到‘五?一’,等我先回老房子烧炕,再接你回家。今年我陪你常住。”妈高兴地答应了我。

“清明节”那一天,儿子开车拉着我送奶奶去乡下姑姑家。在车上我对妈说:“开春了,活儿尽可能少干或不干,不要以为自己身体好、张程大就登高爬梯的: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早上起床不要着忙下地,先在炕沿边上搭拉腿儿坐一会儿。打这往后,到了秋天咱俩收拾收拾就撤回哈尔滨,争取活过岁。还有,无论在谁家,只管擎吃擎喝,什么闲事都不要管。”妈也答应了我。

人活七十有个妈,有妈就有家,我感到挺幸福:不在妈身边时惦念妈,惦念归惦念,惦念也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年1月23日

留在我心底的风景

那是母亲97岁生日,即年6月25日那天,我乘坐旅客列车回到乡下为母亲祝寿。

进了老宅院走进老屋,见大妹妹母子二人正准备酒菜。母亲不在屋,外甥示意我,姥姥在房后。透过后窗玻璃我看到了母亲采摘黄花的背影。正是五方六月的天气,室外温度足有30多度,蓝天烈日之下、满园绿色之上的广阔空间泛着白光,明晃晃刺人眼目。我急忙拿出相机追到后园,趁母亲没有发现我,抓拍到母亲采摘黄花的一个画面:母亲头戴一顶白色遮阳帽,上身穿一件蓝灰色汗衫。背脊几乎弯成弓形,左手端一个银白色的薄铝盆,右手捏住枝黄花骨朵,全神专注,小心摘下放在铝盆儿里。此时此刻,我突然有了人生短暂的伤感:一年一度黄花肥,岁岁人比黄花瘦,黄花开花逾百年,谁人能活九十九?心想:来年此时还能否有此情境复现?这会不会是留在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风景?

母亲抬头看见了我,忙说:“快来帮我摘,一过晌午头儿花骨朵一张嘴,人家收菜的不要。再说了,下晌还得摘樱桃呢,不摘,樱桃熟大劲儿了,就娄①了,收樱桃的也不要。”看母亲满脸淌汗的样子,我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就帮母亲摘起黄花来。边摘边想,这满园的黄花少说也有几十墩,正是开花盛季,如不及时采摘,不消半日便花开满园,阳光下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但只能观赏,不能换钱。难为母亲一个人,无论晴天雨天,每天都不失时机地摘个十斤八斤的换回十块八块钱,如此的辛劳要持续十天半月的。虽然辛苦,但母亲却乐此不疲,因为日有进项对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来说就有了活下去的奔头。我忽然悟出,难怪母亲非要到乡下过夏,原来是这黄花,还有那几棵樱桃树的缘故。

帮母亲摘完黄花,外甥便张罗开席。母亲是向来不大赞成过生日的,说大忙时节误工又费钱,所以在外地的孙子、孙女们都没有到场。不过席间有长子、长女及女婿,还有外孙及娘家侄儿,以及至亲近邻的陪伴,母亲还是兴致极高地接受了大家的生日祝愿。

转眼又过了一年,老人家仍然健在。但那几十墩黄花却因为去冬“贫血(雪)”,今春大地干早,连一墩都没有发芽,死的干干净净。我从乡下回来把这一情况报告了母亲,母亲感到很是惋惜但也确实无奈。母亲在自家园里摘黄花骨朵的情景真的不再重现,那张母亲摘黄花的照片也真的成了绝版。

过了“五一”,母亲还是坚持回乡下过夏,因为那几棵樱桃树还吸引着她。于是,我也做出了一个决定,陪母亲回乡下老家消暑度夏,莳弄绿色田园。待樱桃红了的时候,帮母亲摘樱桃卖钱,让母亲高兴,以延续母亲生命直至天年,顺便抓拍几张母亲摘樱桃的风景照片儿带在身边。

又到了老人家生日这一天,母亲对我说:“最后一抔儿②樱桃摘完能卖50块钱。”看来母亲是心中早就有了“小九九”,这或许就是母亲长寿的一个方面的原因吧,追求新的生活目标并为之不辍劳作,既愉悦了身心又活动了筋骨。

天,有些阴晦,还不时地飘着零星细雨。和母亲一起摘净树上的樱桃,过完称算了算,真的能卖50元钱,母亲开心地笑了。这时,妹夫、妹妹和表弟也来了,饭店老板亲自送来了事先定好的一桌酒席,我又特约了几位老同事和好友,陪母亲度过了他老人家的第98个寿诞。

但愿来年如此。

年,我还要创造更加优美的田园风光,在母亲的百岁寿宴时,以此做背景照一张四世同堂的全家福,让这幅人物风情画永远留在我和我的儿孙们的心底。

注:①娄:音lou阳平,瓜果熟透了。

②一抔:音pei去声,一茬。

作于壬辰年五月二十四日

陪母亲过的这个夏天

在乡下过夏的日子真好。

清早起来,只要是阳光眷顾大地,撒下一粒儿种,便孕育了一个生命:栽下一株苗,便拯救了一个生命:浇灌一壶水,便使得生命健康成长。每逢阴雨天,便忙里偷闲写下田园日记或随感。

看着秧苗一天天长大,从孕育花蕾到开花结实也不过三、五天,便花开满园。此刻,我便忘乎所以地徜徉在花丛之间,细心观察花开花谢,为没有被蜂、蝶传粉的雌花进行人工授粉。其后的日子里,我俨然像一个士官检查士兵晨练一样,手持打蛛网的竹竿儿,检阅我亲手培训的这支瓜菜小部队,看看有几多损兵折将。土豆长大了,茄子、豆角、西红柿能吃了,我便背负起20斤重量的绿色田园中出产的绿色蔬菜,抽空儿乘车返回城里,让我的发妻和儿女们品尝、享用。这一切一切的过程,都是源于我98岁的老母亲而做出的唯一选择。我并未因此感觉疲劳至极,反倒感觉轻松、愉悦,终于找回了一个农民儿子回归田园的乐趣。

时近午时,偶尔约上三五知己浅酌小饮。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几乎直射进来,照在人们热情激越的脸上,大家谈笑风生,各自争抢着讲述往昔的闪光经历和乡间的奇闻趣事,气氛十分欢快和谐。

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独自在月光下漫步,呼吸着周围作物排放的新鲜氧气,清爽爽、甜丝丝的,自然感觉心通气畅:月缺的时候,繁星满天四周一片静穆,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吵闹,刚好修心养性。

夜深了,看母亲没有困意,便启发老人家讲述她过去的故事。母亲的记忆力很好,表达能力很强,上至动乱时期的兵祸匪患,下至家庭琐细,都讲得有根有蔓儿,有滋有味,有头有尾,故事情节完整,犹如说书一般,不能不令我惊服。听完故事,服侍老母亲睡下,我便回到自己居室,孤影伴青灯,灯下展黄卷,写下母亲所讲的故事梗概,或读一会儿古代文学典籍,便酣然入梦,梦中多是日间园景。

陪母亲乡下过夏并不是我的初衷。这个选择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的,因为老母亲向来不服老,自认为浑身上下蛮有能耐,死活不在城里过夏,非要回田垄间活动筋骨,我只好跟老母亲表白:“春、夏、秋三季,你在哪儿我如影随形跟到你哪儿,不过,到了冬天就得我说了算。”这,母亲也答应了我。想不到远离了电视、报纸和广播,远离了都市密集的楼群和熙攘的人流,我却找到了陶渊明式的与农为友的“世外桃园”一这,实在是我收获的一个意外惊喜。

母亲出生在年,用母亲的话说是“民国四年”。历经中华民国、满洲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个历史朝代,由于年代跨度大,难免因循守旧。在对待一些事物的处理上,我与母亲也曾有过争执。满族人的老式三间房,分里屋、外屋各一间卧室,居室里南北大炕:中间一间为“堂屋”,砌有锅台灶脑儿,专供烧火做饭用。锅台一侧留有一锅台洞子,以备阴雨天储柴之用。一天,我没有征求母亲意见,擅自用方砖将洞子堵上,母亲发现了很生气,一脚将一块方砖蹬掉。我对母亲讲:“现在早已不是没柴烧的年月,烧不了的乱柴乱草塞得里一半外一半,让人看了觉得日子过得懒散。咱家既不养猫也不养狗,我记得小时候那是给小狗过夜准备的狗窝。再说了,天长日久不清理,那里面容易寄生潮虫、蟑螂、蚂蚁、蚰蜒等小动物,多不讲究卫生。”母亲不再坚持了,明明很生气却说她没真生气。看来母亲通情达理、说过擦过可能也是母亲长寿的一个原因。

时令已过“立秋”,园中活路少了,日日观瞻满园瓜菜的果实在长大、肥硕、成熟,和母亲一起期待“三春不如一秋忙”收获时刻的到来。

但愿来年如此,年年如此,多过几个这样的夏天。

年8月1日

“七夕”夜语

仲夏日

陪老妈消暑乡下:

自此后

抛发妻城里独居。

“七夕”夜

天上牛郎会织女:

在人间

“金婚”夫妇暂分离。

不是天上和人间

也不是人间和地狱。

城乡两地间

可念不可即。

黄瓜架下滴落

天外配偶相思泪:

手机架起“鹊桥”

互通彼此讯息。

桥那头传来悄悄话:

“夜宿乡下要当心

晚上切莫迟迟归。

关好门窗早休息

小心阴风伤身体。

亲戚朋友若相聚

酒要少饮烟少吸。”

桥这头送去窃窃语:

“立秋已过秋风起

早晚外出要加衣。

横过马路莫着急

转弯车辆要留意。

等到‘九九’重阳日

携同老妈回城里。”

为了老妈抛下妻

内心总觉过不去。

对天许下三年愿

一切皆应顺天意。

“七夕”之夜月半缺

嫦娥含羞月阴里。

天上人间心相知

相逢何必在今夕。

农历癸辰年七月初七

古人云:暗中常拭思亲泪

唯恐思儿泪更多

为生命护航

既然创造了生命

就要让生命坚强

幼小的生命像一豆灯花

纵然雨骤风狂

自有父母掬起捧在胸膛

既然创造了生命

就要给生命营养

脆弱的生命像一株禾苗

纵然大地干裂

自有父母口水濡染成长

既然创造了生命

就要给生命力量

年轻的生命像一只风筝

纵然高天难恻

自有父母牵线伺机收放

既然创造了生命

就要让生命飞翔

展翅的生命像一叶船帆

纵然孤帆远航

自有父母指点迷津方向

既然创造了生命

就要让生命辉煌

多彩的人生像一幅画卷

纵然天塌地陷

自有父母坚实厚重的脊梁

既然创造了生命

就要为生命护航

生命火焰总有熄灭之时

一粒火种重新点燃希望

年10月1日

陪母亲走过夏天到秋天

民间有“立秋忙打甸,处暑动刀镰,白露割大地,秋分不生田”的谚语。节气到了“处暑”,这一天正逢农历七月初七,晚间,我给城里的发妻发了一条手机短信:“‘七夕’之夜月半缺,嫦娥隐身月荫里,天上人间心相知,相逢何必在今夕。”

白天仍然是艳阳高照,但早晚却有丝丝凉意,满园的瓜果蔬菜也停止了生长。一阵秋风扫过,田野里大豆摇铃,稻谷泛起了金黄的波浪。歇闲了一个伏天的农民弟兄,开始做着秋收的各种准备,检修收割的机械,平整打谷的场地,磨亮割稻的银镰,备足下田的酒水,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在即的喜悦。就在人们兴高采烈、跃跃欲试准备决胜于田畴之上的时候,我却在自家的园田中拉开了人与虫、人与鼠、人与雀的“三大战役”的序幕。

从通体透明而又肥胖的蛴螬(又称土蚕、地蚕、核桃虫,习惯上也叫“蠀虫”)嘴中争夺马铃薯,从成群的麻雀(俗称“老奸贼”)喙中抢收苏子,从昼伏夜出的田鼠(俗名叫“耗子”)啮齿下减少大豆和葵花籽的损失。每一次战役,母亲都要参战,似乎不参战,从春种到秋收的功劳簿上就没有她的功绩。不仅参战,还要指挥战斗。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按她的要求去办。否则,她便和你争执不休。我也是农民的儿子,也是在农家院里长大,虽然,我的职业是教师,但对农村四季的活路还是比较熟悉的。为了让母亲高兴,我有些地方故作不懂,对母亲的指导,一切言听计从。

“三大战役”打完,初战告捷。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确实叫我有点为难。春天时,我种了几垅甜菜,原本是为了冬天取食它的叶和梗,没想到它的根茎每一个都长到十来斤重,估摸着总产也得有一吨左右。怎么处理?扔掉可惜;不扔,只有土法制糖。但我是从来没有制过,不知道土法制糖的工艺和流程,母亲是会的,小时候吃过母亲亲手熬制的糖稀,和母亲商量,她满口应承指导我“熬糖稀”,只是多少有点儿担心浪费烧柴。

熬糖稀的工艺复杂,大致经过削顶、去须、除泥、切块、擦丝、熬丝、攥丝、坐清、过滤、大火熬汁、文火焅糖等十多道工序。其中最关键的是“熬汁”和“焅糖”的火候要把握好。软火熬汁,费时费力:急火烤糖,不仅出糖量少,熬出的糖味道也不纯正。从“秋分”到“立冬”,一个半月有余的时间,我在母亲的指导下,开起了家庭“制糖作坊”。不仅处理掉了园里的物产,熬制了十多斤上品的糖稀,同时也从母亲那里学会了一门儿鲜为人知的“土法制糖”的技艺。

这一年的秋天,用庄稼人的话说是个“埋汰秋”。一反往常年秋干物燥的天气,雨水特别的多。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我合计着完成最后一项大豆脱粒的任务,便可以关场院门儿打马回城了。可母亲似乎没有要撤的心思,张罗着糊窗缝儿、封堵后窗等事宜。我对母亲说“用不了几天,咱俩该撒了,就别费那事了。”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不行,晚间睡觉像住‘五风楼’似的。”我说:“城里现成的楼房严实不去住,你不是就愿意住这‘五风楼’吗?”不管怎么说,母亲就是按自己的套路出牌,不仅糊好了自己房间的窗户缝儿,还把我的卧室的窗缝儿糊得风丝儿不透。至今,我还记得母亲在炕上为我溜窗缝儿,我在地当央的桌面上为母亲擀面片儿的情景。

立冬后的第一场雪下过,天气愈加寒冷,尽管母亲极不情愿撤离,但我坚持“到了冬天我说了算”的宣言,因为母亲当初对我的提法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便也无话可说。我想:母亲也一定能虑及到大半年来我为她吃过的苦头和所作出的牺牲,甚而至于一场火灾差点儿丢掉了我的性命。

按往常惯例:先把母亲送到妹妹家,由妹妹、妹夫供养,照顾一个多月,等进了腊月门儿再把母亲接回城里过年。

携母亲走出院门儿,回望故居老屋,我体味到了母亲此刻那故土难离的心情。在妹妹家辞别母亲那一刻,我又有些怅然若失,也许从今天起一个多月内不能谋母亲一面。

年11月10日

教母亲认读《百家姓》

蛇年”正月初五刚过,母亲便张罗着要回乡下。无论如何劝说,老人家时不时就眉头紧锁,表现出郁闷不乐的样子。我对母亲说:“我妹妹也60多岁的人了,一年喂猪打狗、锄田抱垅不得空闲,大正月里的也该清闲清闲,你要去,又把她给拴住了,连上闺女家住几天的功夫都没有了,我是坚决不能把你送到她们家的;让我陪你回乡下老屋生火开灶,冰天雪地的,我一个70多岁的人,也坚决不跟你去遭那份“阳罪’。图自己方便是不是也要想想儿女的不便?”母亲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但无论怎么哄她捧她,老人家就是高兴不起来。

就在我苦于无法让母亲安心并开心的时候,我看到了母亲随身带来的儿童识字《三字经》和《百家姓》读本,忽然计上心来,何不教母亲认字,让她在快乐中,度过她夕阳里的一段美好时光。

提起读《三字经》,还得从十多年前说起。大约是上世纪末或本世纪初,在乡下的一次亲友聚餐上,印象中好像还有母亲的娘家二侄儿,母亲高兴之余给大家背了一段《三字经》,并且说已经背到“称五代,皆有由”两句,后来就不学了。我问母亲:“什么时候开始学的?跟谁学的?”母亲回答我说:“当小姑娘时,你姥爷起早做豆腐,我也早早起来,你姥爷一边儿做豆腐一边儿教我念《三字经》。”

听了母亲的诉说,满座皆惊。一位连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农家老太竟然能背诵《三字经》,大家都感到奇怪。当时,母亲已近九旬高龄,80年前学过的东西还一字不忘,我不得不佩服母亲超人的记忆力。母亲又自言自语地说:“这昝,备不住没地方买这书了,要是能买到,我还能接着学。”我告诉母亲:“你要学,我准保给你掏捅一本。”

回到城里,我特地去了趟“学府书城”,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真地买到了一本大字儿的儿童识字《三字经》,回家翻了翻,“称五代,皆有由”两句,已在全书二百多句的位置上。为了给母亲一个意外惊喜,我在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乘火车送书回乡下。母亲见到书如获至宝。从此,母亲田园劳作之余就以书为伴,逢人便问,接着八十年前的茬儿学起了《三字经》。不知不觉地又过去了几年,母亲告诉我《三字经》已经念完,经我考核确实通本。看母亲学识字兴趣极浓,我又给她买了一本同样版本的《百家姓》,并鼓励他继续读书。这不,去年秋后,收拾完田园所有物产和柴草棍棒,我送母亲去妹妹家过冬,临走时她还没忘记带上她的“宝书”。

听妹妹说,因为问她“计伏成戴”的“计”字,母亲和她急过。母亲耳背,教了几遍都没听清楚,好不容易听懂了,母亲反倒火了。原来妹妹的儿媳就姓“计”,便责怪妺妺说:“你要说是春雨(妹妹的儿媳)娘家的姓,我不早就明白了。”

教母亲认字确实费劲,肢体语言要有足够的储备,而且还要准备一些物件。比如教母亲“樊胡凌霍”四字的发音,就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我问母亲:“不送你回乡下,你还心烦(樊)不?我二姨家不是姓‘胡’吗?你不是老让我给你破零(凌)钱花吗?”教“霍”字发音,我就擦着了一根火(霍)柴。教母亲认字,不是教母亲写字,别字不是问题,字音的声调能贴边儿就行,不求准确。每天教四个字,第二天复习检查。母亲似乎把读书认字之外的其他事都忘记了,我也从中收获了哄“老小孩儿”的乐趣。

因为《三字经》中的字,母亲都认得,有时遇到《百家姓》里的字她似曾相识,就翻看《三字经》,对照着自学。

这个正月,教母亲读《百家姓》是我的第一要务,从初六到写本文止,一共教母亲64个姓氏,教到了“经房裘缪,干解应宗”,母亲说后面的字不少在《三字经》里都见过。我初步统计了一下,生字大约还有个左右,每天认4个,到“五?一”前后,母亲或许能通读《百家姓》。

待春暖花开之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母亲实在想回乡下,我还会像去年那样,义不容辞地和母亲一起返回他老人家生活、居住了近七十年的旧宅老屋,在自家的小庭院里,陪已经99岁的高堂老母颐养天年。

年2月21日

火烧旺运一周年祭

一年前的今天,即农历壬辰年的八月十二日,我在乡下陪老母亲即将过完秋天。这一天清晨,我接到儿女们的电话,问我“中秋节”在哪过。我回话说:“几经动员,你们的奶每逢“初一”或“十五”吃素不吃荤,说什么也不上城里过节。”儿女们说,那就领着孩子回乡下老屋陪奶和爸过节,顺便赏一赏故乡的月,寻一寻儿时的梦。

是啊!儿女们都已离家多年,如今工作、生活在城里,难得他(她)们有如此浓厚的故乡情怀!毕竟“月是故乡明”吗!于是,我答应下来,吃过早饭便开始忙乎着洒扫庭除,给老屋除尘。

这时,前院的女人求我给在地里割稻的男人送午饭。受人之托,不能不办。我放下手中的扫帚把儿,拎起饭包儿,寻着她指给我的大致方位,跨沟越坎儿,沿着弯曲的池埂儿前行。

一路上,秋阳高照,亮瓦晴天,没有一丝风和云;环顾四野,一片金黄;远处近处,农民们都在忙着割稻,镰刀在日光下闪着银辉。看着眼前的丰收景象,想着几天后阖家团圆,“举头邀明月”的那个夜晚,我的心情无比的舒畅、清爽。

如果得闲,和农民朋友在田畴间露天小饮也别有一番情趣,遗憾的是今日万万不可。不过,盛情难却,于是端起杯子,站在田埂上意思意思,然后撂下酒杯小试银镰,割了一捆稻孑,显示下农家院儿长大的我的庄稼把式,便急忙回家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约时过中午,一场意外的灾祸发生了。就在我打扫完堂屋间的四壁和顶棚的塔灰嘟噜儿,擦拭灯泡和整理线路时,不小心电线短路起火,电火花顺着黑天棚上老化的电线瞬间点燃了外间屋的纸棚。掉落的纸棚点燃了炕上母亲的被褥,烤炸了窗子上、被格儿上及穿衣镜上所有的玻璃。火苗呼呼燃烧,玻璃劈啪作响,室内变成一片火海。幸好母亲没在此间屋。我急忙抄起脸盆儿从水缸里舀水泼向火苗,满满的两缸备用水终于把室内明火浇灭。抬头看,土木结构房屋的秫秸笆有火星点点,跑到外面看房顶,有烟从瓦缝几里窜出,情势还是刻不容缓。瓦下面是房草,草下面是秫秸笆,笆下面是椽、檩,都是沾火就着的干燥物。一旦着起来,房子顷刻间就会落架,一切行将化为灰烬。

因为断电,自家电井不能用。我顾不得面颊火烧火燎的疼痛,求西邻接过水管儿,到前邻扛来梯子。正是收稻时节,男人们都下地了,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还有妇女,情急之下,我独自上房,有人递给我水管儿,对着冒烟的瓦缝儿滋去。这时,好心的邻居用电话向村里报了火警,通知了七华里外的外甥一家。村上正、副村长来了,外甥骑摩托来了,三、四位邻居为救急从地里跑了回来。人多了,上房的上房,揭瓦的揭瓦,滋水的滋水,我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房椽被烧断了两根儿,房顶还有烟气冒出,隐患尚未消除。这时,西南方向卷过来一片乌云,顿时下起雨来,雨量不大也不小,足可以抵得上几根水管儿的出水量,人们依次从房顶上顺梯而下,找地方避雨。

掌灯时分,大妹妹骑着车顶着雨来了。一进屋,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火灾现场一片狼藉,看到我满脸的火燎泡和老母亲那惊恐不安的眼神,妹妹显现出无比凄婉的神情。我安慰妹妹说:“火烧旺运。也是老天照应,本来是少雨时节,上午还晴天老日的,下午着火了跟着雨就来了。这雨最好一宿不住,那样,就不会担心死灰复燃。”

前街吴姓兄弟来看望,想起挂在外屋西墙上“祖宗板儿”位置的,爷爷的一帧上世纪30年代的旧军人照,不知烧掉没有。赶忙过到外间屋,就着烛光,爷爷的老照片儿还悬挂在墙上,只是烧碎了相框玻璃,相片儿没有损毁。也许是爷爷的保佑,才使得我和老母亲安然无恙,也没有重大的财产损失。

这场及时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旧友、近邻、昔日的学生顶风冒雨帮我接电线、安玻璃、上瓦、钉棚……重整家园,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转眼一周年到了,一年来,无论在城里,还是在乡下;无论在家中,还是在路上;无论是老人,还是儿孙,全家太平。谨以此文祭天、祭地、祭奠祖宗。

年9月27日

甲午初岁与妻赋·纽带

你和我是纽带,

纽住亲情纽住爱,

纽住咱的儿和女,

纽住儿女的老奶奶。

老少长幼分四代,

不是同宗居一宅,

休戚相关为一体,

基因组合成一脉。

长寿人人都期待,

年逾七旬高堂在,

母亲年庚满一百,

胜过家中中头彩。

泽披后世荫子孙,

儿女更是乐开怀,

亲戚族人沾喜气,

你我人前把头抬。

诗书传家春常在,

香火永续延千载,

居家和睦人丁旺,

幸福花儿开不败。

你和我是纽带,

纽住亲情纽住爱,

纽住咱的儿和女,

纽住儿女的老奶奶。

作于农历甲午年正月初一

癸巳除夕与妻

祝福老妈百岁高寿,

祝祷你我长相厮守,

祝贺儿女体魄康健,

祝愿孙辈快乐无忧。

母亲长寿十二字诀

有追求勤动脑

接地气心态好

年1月31日

母亲百岁寿宴以抒心怀

感谢亲人们的光临,特别感谢年已八旬的耀先姐夫和姐姐远道而来为婶母祝寿!

十五年前,年4月30日,已经85岁高龄的老母亲,不慕城市生活,执意独居乡下,不随我们进城。百劝无效的情况下,我只能在心里对天为妈许下心愿:宁可再辛苦十五年,圆母亲一个百年梦想,创家族和世亲史上一个奇迹。并写下一篇千字散文《家有老母好温馨》。该文在母亲98岁那年“母亲节”时,被选登在《生活报》上。

今天,是老人家的百岁生日。难道说十五年前的心愿真的实现了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如同做梦一般。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活生生的情景就在眼前。母亲依然健在,正沉浸在亲情的围拢之中。

特别是我们的孙子洪德,大学已经毕业,现已经上班,太奶的生日蛋糕,就是老人家的重孙用第一个月的工薪买的。这——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了稳住母亲的归属感,本想在家中招集在哈儿女,举行小型的家庭生日筵,连在五常的大女儿和小女儿都不想告知。但是,有在坐的诸位,包括母亲的两个侄子(学民、学平)、两个外甥(付百顺、石乃成),还有我的大妹夫沃文学撺掇、推动,不得已筹备了这个小范围的庆宴,藉此,也好宽慰一下老人家那颗渐渐老去、多少有点儿厌世的心。

从懂事时起,观察母亲近七十年,“有追求,勤思考,接地气,心态好”,这十二个字就是我给母亲总结出来的长寿秘诀。从今往后,“地气”怕是接不上了,换成“动手脚”还可以。

最后,我们夫妻共祝愿:在座的和不在场的老人家的至亲、嫡亲都能沾上长寿老人的喜气、福气和彩气,祝祷每一个家庭都远离贫穷和病痛,都叙写一部家族长寿史。

农历甲午年五月二十四日

重拾记忆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在婚后次年出生的。是个男孩儿。那是年农历七月末。当时,新中国成立才16年,国家处于计划经济时期,农村实行集体生产、以工分代口粮的分配制度。我家属半农业户,人口多,父亲体弱多病。在划分阶级成分时被界定为富农成员,同样出一天工比贫下中农少计1个工分,年终还要扣双份义务工。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患有癫痫症,自己的口粮有的年头都领不回来。大妹妹小学还没毕业,小妹妹还没上学。参加工作不满三年的我,娶要生子,40块5毛的月工资收入多少缓解了这个8口之家日常生活开销的困境。

妻子是本村农家女儿,年轻貌美,标准身段,洒脱利落;出身清白,具有初中文化。妻子的进门,不仅给我这个残破的家庭增加了一个劳动力的收入,而且也提高了整个家庭的社会地位,因为在妻子的娘亲中,有几位是村上的头面人物。

温情一刻

留给记忆中美好的往事很多。最温情一刻莫过于儿子学会走路时那个夏天或秋天的傍晚,我下班从东边回来,而妻则从西边收工回家。远远地看见母亲背着刚舍奶的孙子,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向路两端的拐角处张望。我和妻无论谁先发现这情景,都快步走到祖孙跟前,从老人背上抱过儿子亲了又亲,儿子见到妈或爸,也异常兴奋。有时我和妻同时在街角出现,儿子更是喜出望外。这时,母亲总是习惯性地往地上一蹲,放开她的孙子。儿子便扎撒着小手趔趄着迎向妈妈。有时儿子睡在奶奶背上,我与妻一起走上前去,都想接过儿子,儿子在懵懂中还是往妈妈的怀里钻。

多么温情的一刻!可能当时儿子太小,记忆尚不十分清晰。重拾当年祖孙三代人晚照中的剪影,用心照弥补那年月没有相机的缺失,把亲情的底片叠印在儿子的脑际中。

维艰之时

年春三月,我们的第二个孩子降生了,是个女婴。添人进口,全家人自然高兴。我却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女双全,忧的是春、夏、秋三季,妻哺乳婴儿,秋后领口粮又得求存钱户接拽,生活更加举步维艰。最吃紧的是冬天怎么过?两间低矮破旧、四面透风的茅草屋挤了老少9口人,还指塱一冬织秫秸席还债,织席占用两铺小火炕,孩子的摇车往哪儿放?许是妻也这么想。入冬的一天,妻背着我赁了不远处一户人家的一舖土炕,父亲背着我用队里牛车把妻和女儿送到房东家。

在赁屋住的第一个冬天里,上班前,女儿吮吸了母乳,包紧裹严,送到奶奶家。冬日日短,妻准时送两次奶。下班后,再把女儿接回来。有时接的晚了,女儿便睡在奶奶怀里,抱到妻的身边还未醒。早送晚接,女儿跟着我风里来雪里去,从没有离开过我的怀抱。也许苦难岁月里出生的孩子天生懂事,影像中未满周岁的女儿不曾有过哭闹。

转年春种开始,女儿舍奶,妻在生产队里谋到了大食堂做饭的差事。冬闲时依旧织席,有时合衣而卧至天明。天明后,妻与我依然重复着昨天的故事。谁都不知道如此艰难时日还要持续多久,只是想过、也交流过:齐心协力,共克时艰,护好孩子护住家。

这样分居的日子过了两个冬天,直到年春三月开始筹建新房为止。

夜半时分

上世纪己酉年正月十五,即公元年2月中句,为买房材,我是在大山里的宝龙店林场的套子房度过的。从山里回来到房东家,室内空空,不见了妻和女儿,正在诧异,女主人告诉我:“你媳妇领孩子搬回去住了。”我自然高兴,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从而也解除了我早送晚接女儿的奔波和劳碌。全家合力盖新房,妻许是这样想的,我心里猜度着。

女儿已经舍奶,妻照常到生产队出工,两个孩子在母亲的看护下尽情地玩要。入冬前,全家住进了宽敞的新房。

年端午刚过,妻子临盆,农历五月初八辰时产下二女儿。正是农忙时节。为了挣回全家口粮,刚出满月,妻就到队里大食堂做饭。每天三点起床,妻简单梳洗,我踏黑送妻到生产队食堂,马上折转,看护幼女。因为面世不久,女儿只认得妈,奶奶也哄不了,特别是到了晚上。也许生在相对优越的环境里,这个女儿生性特爱哭闹。哭闹起来,非乳头不能止住哭声。妻也深知女儿性情,也许是母女心灵感应,就在我无可奈何抱着女儿在地上走遛时,妻便抽空回来救急。女儿看见妈妈即刻安静下来,嘴角露出浅浅的笑靥。妻从我臂弯中接过女儿,解开衣襟将乳头放在女儿嘴边,不消片刻,女儿便含着妈妈乳头甜甜睡去。妻轻轻把女儿放回到摇车里,摇车悠起来,送妻返回食堂。我也无法再度入眠,时常悠摇车悠到天亮,等待要收工归来。

上世纪70年代初期,粮食还是大问题。家里人口多、孩子多,孩子正是长身体时期,吃得多,而孩子的口粮标准定量又低,基本是半年瓜菜半年粮。妻在生产队做饭的日子,能让自己的孩子饿着吗?私下里对妻说:“等孩子长大了,我要告诉他们,不仅是你们的妈用奶水养活了你们,也是你们的妈用汗水把你们养大。”

温馨岁月

最小的孩子也是女孩儿,出生于年5月4日,即农历甲寅年三月十三。妻怀孕期间在校办工厂做镁粉瓦,生产车间条件极为恶劣,胎儿的孕育和顺产,没有受到环境污染的影响。至于孩子能否健康成长,有无先天性疾病的隐患,在那个不讲“环保”的年代,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女儿天生爱笑,月窠儿时就会笑,一笑,腮边就现出两个小小的酒坑儿,特别惹人喜爱。

妻出了满月,身体稍作恢复,就到瓦厂上班,和女教师同样享受给孩子送奶的特权。白天,女儿吃饱睡足,在奶奶呵护下,又有两个姐姐伴玩儿,自然不会找妈。不等天黑,我和妻一同下班回到家中,抱过小女儿亲了亲,孩子奔妈,妻赶忙接过去喂奶,把小嘴堵上。晚饭后,更是难忘的一段温馨时光。在柔和的光影中,我在外间屋教儿子背诵《毛主席语录》和《唐诗》;里间屋两个大些的女儿围着妈妈哄逗她们的小妹妹,不时传过来银铃般的笑声。

随着时间的溜走,小女儿像一支小荷才露尖尖角,先会微笑,后学会发声和走路。当年中秋节的夜晚,无风无浪,抱出出生足六个月大的小女儿至庭院中,让她第一次仰头看月亮,且教会了她“月亮”一词的发音。清柔的月光下,静谧的院庭里,几个孩子拉拉尾儿、藏猫猫儿,尽情地玩耍,我和妻看着也高兴。

小女儿打小就有音乐天赋,爱跳会唱,只因生不逢时,缺少后天培养,终未能在艺术造诣方面有所发展。

亲情绵延

年,儿子考上县城高中。为了供儿子读书,妻抓住改革开放初期的绝好机遇,开办了首家私人烫发馆,日收入不菲。从此,儿子读书有了经济保障,家庭面貌也有了根本改观,对比邻家玩伴儿,三个女儿更显花枝招展。

上面所记录的影像记忆中的情景片断,都是在儿女没有形成完全记事能力时发生的。记述的是父母育儿的艰辛和快乐。如今,兄妹四人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和孩子,一定也会有过如此值得回味的美好瞬间。给儿女们留下他们儿时瞬间情境的文字描述,通过想象成像,永久地珍藏在心灵的相册里,让亲情绵延。

尽管儿女们物质生活的方方面面无须操心。但是,精神层面有些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我和妻也不无担心。时常闪过不切实际的想法,幻想着回到儿女孩提时那些清苦而温馨的岁月,即使付出再多的辛劳也心甘情愿。

写于年末

妈在病床上

妈在病床上,

彻夜守候妈身旁。

摸摸妈的脑门,

掖掖妈的被角,

让妈的被窝

保持恒温正常。

妈在病床上,

彻夜守候妈身旁。

捋捋妈的鬓发,

贴贴妈的脸庞,

让妈的内心

体会儿女情长。

妈在病床上

彻夜守候妈身旁。

量量妈的血压,

测测妈的体温,

让妈的神情

不再过度紧张。

妈在病床上,

彻夜守候妈身旁。

喂妈一勺热粥,

饮妈一匙羹汤,

让妈的喉咙

湿润舒畅;

让妈的嗅觉

闻到米香。

妈在病床上,

彻夜守候妈身旁。

作于年2月母亲病重期间

沉痛悼念母亲

今天,在这里为我已故母亲举行隆重的追悼会。作为长子,我怀着沉痛的心情,代表老人家的儿孙三代直系亲人,向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族人及亲朋好友表示由衷的感谢。

母亲出生于上世纪的年,于本世纪年3月1日与世长辞,已经走完了她百年的人生之路。老人家的世纪人生,大半生都是凭着她顽强的性情和不屈的毅力与命运抗争。为养育儿女和拉扯孙辈累弯了腰身而任劳任怨。当年,为了解除儿子、儿媳养家糊口的后顾之忧,母亲完全承担了看管、照顾孙子、孙女的重任,使得一个孙子三个孙女健康成长、长大成人。母亲的离世,怎能不叫我们这些做儿孙的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老人家一生历经旧中国兵荒马乱的年代、三年自然灾害的艰难岁月和实行计划经济时期的困难阶段。无论多么艰难困苦,老人家都秉持着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辅助我体弱多病的父亲精打细算、洽理家境,把儿女养大。对于父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来说,母亲真称得上是一位贤妻良母。

母亲不仅治家有方,还非常注重对孩子的培养。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为了减轻父母的生活压力,帮衬父母度过难关,我几次想终止学业,回家务农,都遭到母亲的一口回绝。在母亲的劝导和鼓励下,在母亲的期许和祈盼中,我终于修完学业,有了一份教师的正当职业,改换了门庭,从而福及子孙。母亲虽然没进过学堂,却对读书有浓厚兴趣。从小背诵《三字经》,婚后中断近七十年,85岁高龄重拾读本,又经过十多年攻读,终于通读了《三字经》,之后,又读了半本《百家姓》。读书兴趣和毅力实在令人惊叹。其刻苦学习的精神无疑对她的后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母亲与人为善,友好四邻。对家族、亲属从不分亲疏远近,有朋自远方来,一律远接近迎,热情招待,深受本家、娘家侄男侄女、外男外女的尊敬和厚爱,可谓德高望重。

千言万语在一躬,我至亲至爱的人,请带走儿孙们无尽的思念,安息吧,我的老母亲。

年3月3日

“救心丸”与“装老衣”

年是我人生中最值得回忆和书写的一年,那一年我72岁。

初春,我便私下里做了一个决定,抛下在城里的老妻和儿女,让儿子驱车拉着我和他奶回到乡下老宅旧院,一边莳弄田园,一边陪伴老母亲在她生活了65年的故居平安度过98岁华诞。

我的田园设想自实施之日起,从春种到夏锄的一段时间,晴好的白日里,前后园子撒籽儿、放垅锄草、间苗培土、串花授粉……一应活路,手到擒来:阴雨天里,或读书看报,或邀同窗好友、原单位三二知己、前屋后院农民故交聚餐小酌。到了晚上,则不管外面是月明星稀,还是刮风下雨,服侍老母亲睡下后,回到自己的陋室清影伴孤灯,坐在电脑桌前写下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母亲见我不得空闲,除了承担起我饮食起居的保障工作外,还时不时地帮我薅苗拔草、锄田培垅。我偶尔回趟城里,也是速去速归。从春种到秋收的多半年时光里,生活过得倒也快活、舒适、安逸。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中秋节前三天,即农历八月十二的一场火患,面部烧伤结下的硬痂还没有完全脱落,一个月后,我就又遇到了令我心殒胆落的一次惊险。

时令已过“立冬”,按常年规律,应该把母亲送到六里外的妹妹家越冬,我返城与妻儿团聚,无奈我熬制糖稀的工作尚未完成。有一天,天空阴沉沉的,朔风怒号,似乎要降下入冬以来的头场雪。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也许是想赖着不走。她溜完自己屋的窗缝坚持给我的卧室糊窗缝。我怎么劝说都不行,就任凭她做去。我在面板上擀面片儿,因为母亲曾经念叨了几回想吃面片儿。母亲终于把窗缝儿糊完了,我把饭桌放好,碗筷摆好,将煮好的面片儿端到了母亲的面前,老人家很高兴。这顿饭,母亲照旧喝了一小盅儿红花酒。

我陪母亲酒足饭饱之后,为了赶在下雪前回到省城,在厨房里又干起了熬糖工种,母亲却在外间屋翻箱倒柜。我间母亲找什么,母亲支支吾吾搪塞我。见母亲气色不好,我有些慌神。莫不是找装老衣裳?因为母亲曾几次提示我她的装老衣裳放在哪里,终因忌讳,我都没着耳听。我急忙挂通了乡医李大夫电话,说是在四里外的农场出诊。把母亲扶到炕上,让母亲静躺,盖好被后安慰母亲说:“一定等我买药请医生回来。”外面大雾弥漫,五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村中央的一家药店,卢大夫也往诊在外,买了一瓶儿“速效救心丸”返身走出药店。一面祈祷着母亲平安无事,一面加快脚步回到家中,试探着摸摸母亲脉搏还在跳动,不过跳得很快。急忙把药丸放进母亲口中,告诉她含在舌根儿下别咽,母亲领悟地点了点头。又观察了一会儿,母亲呼吸逐渐平缓,面色也逐渐由惨白转而微红。母亲对我说:“今晚儿挨着我睡吧。”我答应了她,连鞋袜都没脱,头朝里和衣而卧至天明。

这一次的历险,至今记忆犹新且有些后怕。自此后的两个春天和夏天,我都没有答应母亲回故居或到妹妹家的请求,把母亲留在我们身边。从此我的挎包里或衣兜儿里总有一瓶“速效救心丸”,以防母亲不测。

年的冬天,百岁母亲或许有某种预感,多次提起她的“装老衣”,几次让我上老家给她背回来,我都借故推脱。因为我总认为母亲不会死,背回来怕她见了更加伤感,反倒对她的身心健康产生相反的作用。

说到母亲的“装老衣”,上身三件,下身三件,还有一件长棉袍。绣花的鞋和青布的帽。还有,人死后的“绊脚丝”和“含口钱儿”,都预备的齐全。听母亲说是在30年前她还不到70岁时就亲手预备下的。

直到年元旦那天,在母亲的一再央求下,我不得已地邀好大妹妹,一同把母亲的“装老衣”背回城里来。用母亲的话说,临死穿不上自己亲手做的“装老衣”,死时连眼睛都闭不严。想到母亲早早预备下寿衣,就是时刻准备着死神的降临,看来母亲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说来也怪,母亲本来患的是中耳炎,经过“医院”大夫的诊断和治疗,已经痊愈。想不到元月5号,母亲高烧39℃,服药后即刻退烧。此后的日子里,血压有些低,体温有时偏高。说句愧心的话,并没有引起我过分的警惕。因为在乡下陪母亲过的那个夏天,母亲也有过一回此种情况的发生。医院,连续八天的静脉注射,病情未见好转,回到城里家中,看过医生服药痊愈后不几日就又陪母亲返回故里,根本无须住院治疗。

元月7日接近人定时刻的上半夜,母亲病情突然加重,嚷嚷着要换“装老衣”。见母亲气息越来越弱,趁牙关没有紧闭,我顺手放进母亲嘴里几粒儿“救心丸”,然后紧忙找出了母亲的衣包儿,和妻子手忙脚乱地用温水毛巾,擦拭母亲的头脸和全身,换上了装老的内衣和内裤。就在这时。儿子接到电话过来了,或许是药力作用,母亲见孙子来到眼前,意识一会儿比一会儿清醒过来。大家紧绷着的心才松缓下来。大约夜半子时,三女儿小两口驱车拉着大妹夫老两口从华里外的异地也赶来了。见到孙女,母亲意识更加清醒,问孙女:“你闺女痔疮手术花多少钱?”孙女顺嘴回答她奶说:“花0元。”母亲便张罗着要做痔疮手术。见无大事,又因学校期末工作繁忙,女儿女婿又连夜返回家中。

三女儿小两口走后,我和大妹妹等人为母亲重新换上平时穿的睡裤,为了“辟邪”,装老的内上衣未换。母亲先我们入睡。后半夜平安度过。

第二天,元月8日。起床后,母亲痛快淋漓地便了一次,又吃了满满一碗菜汤泡饭。早饭后,儿子开车拉着他奶,还有我、他姑父、姑姑赶往里外医院(医院)就诊。经检查无痔疮症状,内科检查也无大碍,只是有些心动过速。

其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母亲常常是白天黑天不分,总是像小孩儿一样盼年。喂饭时几次跟我说:“离过年还有几天?等过了年,我就什么都不吃了。”现在想来,母亲的这些话有些蹊跷。一次母亲问我:“是不是过完年了?”我说:“还有10天。”母亲很是诧异,说:“今年的腊月怎么50天呢!”听母亲说完,我也一愣,无话可回。

期间,医院的大夫,一听母亲的岁数都婉言谢绝。腊月二十五,二医院李大夫到家,医院做全面诊断,然后对症用药。腊月二十六,儿子开车拉奶奶去了“医院”,检查结果还是心脏有问题。当日午后,小妹妹从北京赶了回来,二女儿将奶连同我和她两个医院给奶“静点”。改日,母亲说什么就是不去了。

十五年来,小妹第一回携同兄嫂陪伴老母亲过年三十,还有儿子一家三口、二女儿母女围前围后,无疑暂时扫除了我“忧母”的心理阴影,也给整个家庭增添了几分节日快乐气氛。“春晚”上,零点钟声敲响,我和小妹都长吁一口气,终于等来了母亲周岁时刻的到来。

大年初一子时,母亲再一次试穿了她的“装老衣”,也再一次惊动了儿子和大妹夫、妹妹及小女儿、女婿。还是几粒儿“救心丸”救了急。

正月初九未时,即年2月27日下午3时许,母亲突然气短,咳痰无力,好在一个妹夫、两个妹妹不曾离开,大家七手八脚为母亲穿上“装老衣”,又是几粒儿“救心丸”把死神驱逐。

不一会儿,儿子开车来了。不容分说,带上老人家的“装老衣”和一应用品,驱车直医院。后排座上,两个妹妹一左一右护着母亲。母亲一路话语不断,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问妹妹:“你们是去烧我去吧?”透过车窗,母亲看到了已经有些平西的一轮红日自言自语地说:“日头要落了,天就要灭了。”

医院的张彦院长和佟绍禹院长都是儿子的同学,接到儿子电话后,安排内科主任关艳华教授接诊。一个小时多医院,关主任亲自诊治、安排床位,不到半个小时“吊瓶”便挂上了母亲的床头,看到药水滴滴融进母亲那已经早就老化了的血管里,亲人们似乎看到了老人家一息尚存、起死复生的希望。

农历正月十一日零点,母亲病危。趁着两个妹妹,还有母亲最小的外甥石乃成给母亲穿“装老衣”的同时,我又往母亲嘴里送进几粒儿“救心丸”。等儿子从10多里外的姑姑家和姑父到场时,母亲又一次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穿上的寿衣又褪了下来。待儿子和他姑父走后的凌晨四点半,母亲又岌岌可危,另外一位两姨弟付百顺也闻讯赶来,大家一阵忙乱之后,母亲便利靓地穿着她的“装老衣”一殡归天。

至今,我的衣袋里还揣着母亲用剩下的半瓶“速效救心丸”。

年3月24日

把妈的声音留下

妈与世长辞距今已有月半,妈的影像叠印在意念中将永世不忘,但妈说话的嗓音和语调却越来越模糊,甚至连妈病痛时的呻吟声都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空间。

好在我早有准备。大约10多年前,妈接近90高龄时,为了让妈百年后把声音留下,我买了一部便携式录放机。每到周末,带上录放机回到乡下老屋陪妈同住。临睡前,偷摸着调好音频放在身边,然后向妈提问一些问题,启发妈讲她过去的故事,让妈在不知不觉中把声音储存在录放机里。以便以后想妈的时候,重温陪妈度过的那些个美好的夜晚。

尽管妈有点儿耳背,但讲起故事来,只要提问得法,便思路清晰,讲的有头有尾,且还时有环境气氛的描述和渲染。一天,我打开录放机,把音量调低,戴上耳机,闭上双眼,聆听妈说话、讲故事的声音,就好像妈真的回到了身边。

时空穿越回到年,我尚未出生,我们这个家族制的大家庭换了家长。爷爷亲哥们六人,大爷爷上年有一场病,病好后有些体不能支,推手不当掌柜。爷爷排行老二,在那个长幼有序的年代,自然成为一家之主。爷爷的子侄共十五个,脾气秉性各异,任劳任怨者占大多数,但好吃懒做者也有。

就在爷爷当家的第二年,也是妈怀我那年的春天,一天,爸爸等青壮年男人都下地了。有一位叔父不事农耕,在自家开小铺,卖些胭脂膏粉、针头线脑之类。这位叔叔不但不下地,还要吃“小锅儿”,私自上粮房舀面,被爷爷发现了。爷爷说他不服,叔父出口不逊,跟爷爷吵了起来,以至于交手,被众位大娘、婶子拉开并将叔叔推进了东下屋。叔叔欲破门而出,大娘、婶子们堵住了门;爷爷欲破窗而入,被妈拽住,向爷爷苦苦哀求。爷爷见妈有孕在身,便止住叫骂,回到自己屋里生闷气。至此,一场伯侄大战才告罢休。

之后,到了仲夏时节,妈生下了我。至于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通过妈的讲,那情景历历如在眼前,故以第一人称的语气记录下来,以表达对妈的怀念之情。

妈留在录放机里的讲述还有一个惊险的场面。时光再回溯到妈二十岁那一年,即年的春天祭祖时的一次突发事件。我仍以亲历者的身份按照妈讲述的思路复述如下:

上年,太爷去世,咽气时,身边只有二伯父和几个年轻女人,忘了用红布蒙上悬在西面和北面墙上的祖宗龛和娘娘龛,“曝了祖宗板儿”。转过年,换祖宗板儿。换板儿这一天,男女老幼、大小孩伢,满院子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男人杀猪,女人煮肉。付木匠把新龛做完,平日里吃“小锅儿”的爷爷奶奶外,其余人都在庭院里铺板子用餐。肥片儿肉蘸盐水,连辣椒油都没有,用秫秸棒子当筷子,媳妇们不许上桌。第二捧(peng上声)儿,把炕桌放屋里,轮到爷爷们陪屯中有头有脸的、以及请来的亲戚开宴,自然有酒,桌上也少不了辣椒油,除上肉菜之外,另有几道下酒菜。第三捧儿才轮到妈与她的十来个妯娌们拾些残羹冷炙。

换板儿的宴席结束了。当值的婶子们拾掇碗筷,有个婶母没有擦净桌面,大爷爷顺口说了一句:“妈了个巴子连桌子都擦不净。”婶母手拎搌布顺嘴回敬一句:“张口闭口妈了个巴子,‘妈了个巴子’也没挂在你家上门槛子上。”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大爷爷喝令他的两个儿子,即我的一位伯父和一位叔父:“给我捆上吊起来打!”父令如山倒,叔父找来绳子把婶母摁倒横三竖四地捆了起来,拖拽着吊在了西上屋的假柁上,一顿棍棒交加,把婶母打得死去活来,家里人不敢解劝。爷爷正在自己住屋替妈看护两岁大的女儿,听到打人声,放下孙女要出去,妈一步赶来将爷爷拦住,破着嗓子喊院里的人快帮她截住老爷子。并对爷爷说:“你儿子让‘胡子’绑票,至今死活不明,你不能再去打人。”也许是妈的这句话说到了爷爷心里,爷爷最终没有参与进去。妈是怕爷爷心狠手黑闹出人命。至于爷爷是去打人,还是爷爷去解救侄媳?妈也不得而知。我想:当时的情况下,爷爷喝令叔叔住手的可能性大,因为大爷爷是大掌柜的,爷爷就是二掌柜的,在大爷爷面前,爷爷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年4月13日

给爸爸糊棚未成

四十七岁丧父,七十五岁丧母,其间相隔28年。比起母亲来,因为父亲走得过早,留下的遗照是少之又少,合影加上意念照也不过三、五张,更不要说通过录放的形式留下父亲的声音了。

父亲的遗照仅存一张,瘦瘦的脸庞,闭眼合目,一副病态的样子。有父亲遗容的合影也只有两张。其中的一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照像,两三岁的光景,爷爷抱着我坐在正中央,右手边站着父亲,左手边立着大我八岁的堂姐。另一张是父母和他俩的外孙的合影。意念照中最清晰的一张是:他的孙子远赴上海读书,我送儿子去火车站离开家院时用眼睛抓拍到的。那是年8月下旬,秋高气爽的一天上午,父亲正在院径旁的菜园里铲菜,待我和儿子背着行装走过他身边时,父亲直起腰身,拄着锄头,目送着他孙子的背影远去。

想不到,四个月后,儿子还没放假,我的父亲就辞别了人世。对于儿子来说,那次分别就是他们祖孙二人的永别。那个瞬间也便成了我永恒的纪念。

父亲走后,因为忙于高三毕业班的语文教学,我便急匆匆返回学校,根本无暇想念我的父亲,时间一久,也似乎忘掉了父亲。也许父亲也理解他的儿子,十几年乃至二十几年,都不曾托梦与我。不像这一次母亲离世,我赋闲在家,白日黑夜,无时无刻,母亲的影像总在眼前晃动,母亲的唠叨絮语总在耳边回响。

说来也怪,随着母亲年事越高,体况越差,父亲也逐渐走进我的梦中。特别是母亲病笃期间和病殁之后,父亲便经常在我的睡梦中出现。他说来就来,不知从哪里来;说走就走,也不知往哪里走。不声不响,一句交谈的话都没有。我窃想:父亲一定是抛下妻子儿女在外面有了家室,也不便问,只好随他的便就是了。

前几天的一回夜梦中,父亲又一次回到了家中,头朝里躺在乡下老屋的南炕头上,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很劳累的样子。这一回,见离家多年的父亲很疲惫,我想以前一定是错怪了父亲,原来他是多年在外务工。我对父亲说:“好几年没回家了,我去买糊棚纸,把屋子糊得亮堂一些,好好过个年。爸,你等着我,等一会儿给我刷浆子,咱爷俩一起糊棚。”我从北炕梢的一个黄箱子里翻出了一大摞钱,有好几万,准备去买“窝子纸①”。摊开一看,上面有三张大面额的冥币。我还自言自语地说:“这种钱人家不要。”糊棚的纸没有买回来,棚也没有糊成,父亲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为什么近来父亲常常入梦来?第六感官突然告诉我,母亲谢世月半有余尚未下葬,和父亲未能团聚,是否父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抑或是父亲的居室多年没有修缮,已经破陋不堪,不能遮风挡雨?基于此种考虑,赶紧与妹婿、妹妹商量,趁稻苗下地之前、玉米播种之后这短暂的农闲且少雨时节,为母亲下葬,也好了却父母的心愿,让世上亲人从回天乏术的残酷事实中找回一点心灵的慰藉,毕竟生命还在延续,尽快从恍惚的失常状态下回到现实中来,开始新的生活。

万物万象生前景,一草一木总关情,旦夕梦断魂归去,情愫深锁云雾中。对已故者来说,死亡,不啻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方式。或许,父亲和母亲所在的那个世界比这个世界更秀美宁静,没有天灾和人祸,没有犯罪,没有人和人之间权力的角逐和钱财的争夺。完全不同于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半生劳碌半生忧,聚敛财富苦无休,有朝一日驾鹤去,泪水空自心里流。

母亲下葬,入土为安,活着的人心下慰安,两全其美的事情,与妹夫、妹妹共同商定,时间定格在年5月2日正当午时。

安排父母合葬,此生心事了结。每逢祭日去坟头送些纸钱,平常的日子看看母亲晚年的生活照,听听母亲留下的声音,释放一下怀念的心情。至于父亲,仍然希望经常回到我的梦中,借此也好缓解一下因母亲去世而勾起的,我对父亲日益加深的怀念之情。

注:①窝子纸:一种蓝花糊棚纸。

年4月22日

母病故感伤二首

其一

万事万物生前景,

一草一木总关情,

旦夕梦断魂归去,

情愫深锁云雾中。

其二

半生劳碌半生忧,

聚敛财富苦无休,

有朝一日驾鹤去,

泪水空自心里流。

父母墓志铭

父母恩世代勿忘

儿女情香火传承

父母恩,儿女情,世代勿忘,香火传承。

作于乙未年三月初四

母亲下葬悼文

妈去世已过俩月。今天—年5月2日,距妈岁诞辰还有40天,为妈下葬,让我的妈与阴阳相隔整整二十八年的、我的爸爸同穴而居。作为长子,我代表妈的三代嫡出后人和与妈异脉同宅的亲人,对前来帮忙的,让老人入土为安的诸位亲朋好友、族亲近邻,表示由衷地感谢。

妈仙逝两个月有余,恍若隔世,总觉得夜长日也长,梦中有哭也有甜。甜梦中与妈并肩,莳弄田园,梦醒后则一片迷茫。哭梦中跪在妈的灵前,焚烧冥币纸钱,梦醒后则泪湿枕边。想到妈病重期间反复叨念她的爸、妈,叨念我的父亲,难道真的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吗?难道妈的亲人当时真的就在妈的身边吗?我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那样,妈百年之后就不会孤单,我也从中多少感受到了一点儿心灵蕴藉,求得了暂时的精神寄托。但,无论怎样,毕竟和妈七十五年母子情深难以忘怀,我的丧母之痛留下的心理创痕恐怕至死也无法抚平。

我要对爸和妈说:妈,也许此刻,我爸就在自家门前迎候您,还有您的爸、妈以及逝去的所有亲人。我想,妈即刻就会拥入他(她)们的怀抱;妈,您既然放开了我们,就紧紧地去拥抱她(他)们吧!爸,因为有妈在世,二十八年来,您的房舍儿子连一次都没有修缮过。今天您的孙子、孙女及外孙出资将二老的居室重建,愿爸、妈在另一个世界里,或在天堂之上,或在九泉之下能够久别重逢、生活快乐、朝夕相伴。

人活百岁终有一死,人留天不容。祈求祖上保佑晚人平安,祈望爸、妈监管儿孙言行。追寻爸、妈足迹,教育子孙后代正道直行,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就是我,你们的儿子乘妈下葬之机、在父母坟前留给后人的遗嘱,也是对先人许下的心愿。

儿彦卓痛悼

农历乙未年三月初四

念奴娇·丧母半岁有余

生母辞世,逾百岁,恍惚就在昨天。魂绕梦牵,有道是、几人天年作古?睹物思亲,意识短缺,置身阴阳间。只缘母子,相生七十五年!遥想母亲当年,辛劳带孙辈,背驼腰弯。龙钟老态,一夜间、含笑撒手人寰。半岁有余,痴情应笑我,心结难释。白驹过隙,余生发妻相伴。

年中秋节

抑或是巧合,也许是天意

世间之事,有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事情发生之后,细细琢磨起来,会使你恍然大悟。以下简单叙述曾经的几次“巧合”的事情,冒昧泄露天机。

上个世纪的年暑假的一天,我去阿城参加“高师函授”的毕业考试。出了考场,便急急忙忙搭车往拉林火车站赶,因为前一天离家时弟弟病危,那年代没有家庭电话,根本不知道弟弟改天的情况怎样,不过只是感觉心忙意乱。到了火车站,看列车时刻表,南去的旅客列车还有两个多小时进站。这时见民乐中学的老尚和李贵在站内一列货运列车的尾车上向我招手,我进站上了车,列车便鸣笛开动了,一问,才知道这趟列车在我下车的车站通过,心想也就只好和他俩一起下车,然后再想办法往回赶。十几分钟后,列车进站,不知什么原因,列车停了下来,我庆幸地跳下了车,就急忙往家赶。那年月没有交通工具,上站下站全靠步蹦或骑自行车。我心急火燎地刚拐过粮库的拐角,迎面见学生关树军和赵新成骑着自行车过来,见到我立马下车。我问:“二位,干什么去?”他俩回答说“接你”。

我马上有了某种不样的预感,便问:“是不是我家你二哥……?”

他俩说:“二哥病故,就等你回来下葬呢!”

我说:“你俩知道我这个点儿回来吗?火车正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呢,你俩不知道吗?”

他俩说:“知道火车进站的点儿,但不知道你能这么快回来。”

很快,进了院门,二弟已经入殓,棺材还没煞扣。看看太阳已经平西,茔地还在五华里开外,要在日落前埋葬完毕,所剩时间非常有限。急忙揭开棺盖,最后看一眼二弟逝后容颜,支宾的就让木匠煞扣,然后起灵。当时,我就想,一定是二弟在冥冥之中让我们使然。

还有一回,那是年,已经98岁的老母亲执意在乡下过夏,无奈我只好从春到秋陪老母亲过田园生活。中秋节之前,几次劝说老人家到城里“四世同堂”过团圆节,母亲总是以“初一”“十五”吃素为由搪塞。儿女们也只好顺从祖母意愿,约定到乡下赏月。农历八月十二这一天,晴空万里,秋高气爽,为了改变一下家居环境,共度佳节,我洒扫庭除,擦拭灯具,不小心一场电火从天而降,烧着了外间屋纸棚,烤炸了门窗及室内衣柜上的玻璃制品,就在村正副主任及街坊四邻帮我扑灭室内明火、上房揭开瓦盖发现被烧断的两根房橡吱吱冒烟之时,西南方向卷过来一大片乌云,瞬间弥漫了大半个天空,一场中雨从天而降,人们不得不放下手中救火工具,下房避雨。

这场及时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火灾隐患彻底在我的心中熄灭。三年过去了,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天意使然。

最让我疑惑不解的是去年冬天,岁老母亲的健康每况日下。进入腊月门子,病中的母亲曾几次饭前自语说,“过完年就什么也不吃了”。于是,老人家天天盼过年。一次,母亲问我:“是不是过完年了?”我说:“还有二十多天呢。”母亲很是诧异地说:“今年怎么两个腊月呢?我还没过过闰腊月呢!”当时,对母亲的一番话,我只是当笑话听,暗自庆幸母亲的思维意识还比较清晰,同时默默祈祷母亲能闯过百岁关卡。

母亲逝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将母亲的话揣摩再三,终于破解了一个惊天的数字密码。从七十五年前农历闰六月初五(公历年7月28日)母亲生下我,到今年农历正月十一(公历年3月1日)母亲离开人世,对照《万年历》,一天天算来,统共陪母亲天。从母亲问我“今年怎么两个腊月”的那一天起到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整整37天。说来也很蹊跷,-37=(天),其结果正暗合了我十多年前买的手机卡号码的最后五位数字()。

难道世间真有如此这般的巧合吗?包括数字方面的巧合。今天是母亲离世第天,每当想起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情景,或看到母亲曾经用过的物件,我都会有短暂的意识丢失。

我宁肯相信天意,而不相信巧合,藉此求得稍许自我安慰,也缓解了一点我的丧母之痛。

年9月24日

故乡老屋缘何二十年没卖

年的春天,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年九虚岁。

到上个世纪的年,从乡野村舍移居繁华都市半个世纪的时空转换中,在我的记忆里,故乡一千多住户人家,娶进嫁出、生老病死,每年常住人口少说都有万千有余,还没出现过一位百岁老人。

要知道,那个五十年,可是新中国已经成立、百姓生活逐年得到些许改善的历史新时期。

上推至清王朝的乾隆九年,即公元年,营城子建村伊始到年,期间二百零五年的过往轮回,家乡人生活在贫病交加中艰难度日,从没听人们提起过家乡曾出现“某、某”百岁寿星的话题;倒是经常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口头语挂在老人们的唇边。

五十九岁那年,我已退居二线、赋闲在家二年,儿子接爸、妈,还有他八十五岁的老奶奶进省城生活。无奈老人家执意独居乡下,不肯离开故居老屋。当时,我便有灵感可发,写了一篇题为《家有老母好温馨》的叙事散文。在文中,我许下了“宁愿再辛苦十五年,圆老母亲一个百年梦想,创一个家族、亲眷史上长寿的奇迹”的心愿。

自此,到年3月1日,整整又度过了十六个年头,老母亲一百零一岁高龄无疾而终。百年梦想,一夜噩梦成真;心愿兑换,瞬间遗恨终身。

顺便提及的还有,老母亲最后几年,虑及到儿女们的牵挂和辛劳,终于同意了我们兄妹早几年提出的“春、夏、秋三季在闺女家吃住,冬天进城在儿子家猫冬”的请求。

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没有故乡老屋的存在,就一定不会有老母亲百年梦想的实现。

时至今昔,为了寿及在故乡老屋出生、成长,并从这块儿地儿走出去的儿女及其后代,年近八旬的我和已经步入“古稀之年”过半的老伴儿,将竭尽残年余力保住这一块儿在营城子村史上唯一出过一位百岁老人的风水宝地。

年5月6日

拥抱奶奶,奶奶今晚回家

奶奶,奶奶,您终是听不到了,我还要再等几个轮回,才能再次见到您,才能再亲切地喊您一声“奶奶!”

奶奶对我们的好,我们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因为我们童年生活的酸、甜、苦、辣都是和奶奶一起度过的,与奶奶息息相关。在那艰辛的岁月里,为了解除爸、妈养家糊口之难,看管、照顾孙子、孙女的重任便担在了奶奶的双肩。当时,虽然家境贫寒,但在奶奶的庇护和呵护下,我们兄妹四人却似在蜜罐中长大一般。

怎能忘,奶奶为我们起早贪晚、缝裢洗涮、烧火做饭,却从无怨言。怎能忘,当我们犯了错,爸、妈要惩罚我们时,奶奶像老母鸡张开翅膀一样把我们护在胸前,决不允许爸、妈对我们发难。

怎能忘,有一口好吃的,奶奶也要往孙子、孙女嘴里送,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奶奶心里比蜜还甜。怎能忘,每当孙子、孙女生病时,奶奶端汤送药,恨不得让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宁可自己忍受病魔熬煎。怎能忘,每次探望奶奶,临走时,奶奶驮着背拄着杖送到大门外,眼含泪水把我们张望,直到我们走远。……

记忆是美好的。可越是美好的记忆,终有一天回忆起来却让人撕心裂肺,痛彻肝胆。奶奶,孙女亲手叠的“金元宝”您可收到了吗?那可是那边儿通用的货币金钱。但愿有仙人指点,把“金元宝”,还有我们牵挂您的心,快递到您的身边。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里不会孤单,因为您有早逝的亲人陪伴,还有我们对您的思念。怀念着您——奶奶,在我们心里,你永远不曾离开,也不会离开,就像天上闪耀的北斗星,永远永远地注视着您的孙子、孙女,暗夜里给我们指点迷津,把握着我们未来的方向盘。

我愿奶奶时常走进我的梦乡,让我把您走后的问候都向您诉说,哪怕您保持沉默无语。只要看到奶奶慈祥可爱的容颜,我就心足意满。您留下的三代人二十一个子孙,都与您的血脉相连。奶奶,您是我们终生怀念的亲人,我们将嘱告后人对您世代祭奠。

奶奶回家就在今晩,我要在奶奶生前最爱的农村老屋门前,迎接奶奶回家;张开双臂,闭上双眼,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奶奶,也请奶奶一定要紧紧地拥抱我们,祖孙相聚当在今晩。

拥抱奶奶,奶奶今晚回家。

二孙女赵竹影

年3月7日晚奶奶去世七天

怀念我的百岁姥姥

我的百岁姥姥出生于民国初期的一九一五年,经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直至今日。姥姥是满族人,说话带北京口音,她四世同堂,后代有二十一人。她虽年已百岁,且有些耳背和眼花,但她仍思路清晰、思维敏捷,甚至背得出《三字经》,说得出她所知悉的全部历史。

据姥姥回忆,她的祖上住在北京草帽胡同溜溜头道街(音译)。乾隆九年(一七四四年)农历八月二十七日,举家迁往东北,至今已有二百七十年了。能够回到祖上所在的北京看一看,是她一生的心愿。

近几年,家人帮助姥姥实现愿望的想法日益强烈,但她毕竟年纪太大,乘坐飞机火车不甚方便,生怕有个闪失,所以没有成行。如今她年已百岁,儿孙满堂,再不帮其实现愿望,恐怕时日也不多了。

二O一三年“十一”假期前夕,家人终于决定选择驾车方式,载着姥姥来京城。一路乘车过来,她虽疲乏但无大碍,故宫、颐和园游下来,更无过度劳累之感,逢人便唠家常,更赞扬自己的子孙如何助其实现夙愿。我想这也是在她有生之年,我们做得最值得的一件事。作为他的子孙,我们很骄傲。

几天后,即将离京的百岁姥姥有些伤感,她说恐怕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来北京了,她惦记这里的子孙们。我们安慰她,并告诉她我们会常回去看望她。

一年零五个月后,二O一五年三月一日,百岁姥姥与世长辞,我们全体亲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回想我们的童年时光,姥姥对我们是如此的悉心照料和备加关怀。在那些艰辛的岁月里,姥姥像灯塔一样照亮我们生活的方向,她似图腾一样带给我们前进的力量,在她的庇护和呵护下我们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和希望。

此时此刻,想到姥姥曾经的音容笑貌,我仍无法相信她已离我们而去。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天国的某个角落里,仍旧在注视着她的子孙后代,继续为他们祈祷健康、保佑平安。我们也祝福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幸福、快乐、健康、平安。

百岁姥姥,一路走好,我们永远爱您。

外孙高远

年3月3日姥姥去世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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