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在书面语里往往简称为“棉”;而在慈溪的口语里,则总是被简称为“花”。如对“棉花收购行”,慈溪人都称其为“花行”,却没有“棉行”的说法。目前已有不少新人,将“花行”误解为经营鲜花的店铺。
自古以来慈溪现境内主产棉花,多少部门、行业和人士,围着“一枝花”转,“花”扎根在慈溪的老话中。尽管它已经从主产业中“退居”而成为“昨日黄花”,但在老话中的“花”依旧不忍离去。
“箩里拣花”是慈溪人常说的话,意谓:在一定范围内挑选好的。显然此“花”早已超出了棉花的范围,此话还意味着拣挑时颇有筛选余地,能遴选出较好的需要对象。
过去棉花收摘后,有道必要的工序,就是“拣棉花”,即把好坏分拣开来。棉花收购时,按花的成熟程度、色泽和纤维长短等分为若干的级别,如“三级花”以下的质量就不好了。慈溪农民把纤维长短说成“衣分”好坏。
慈溪人把三三二二、呈散状分布的样子,称为“间花绿豆”。早年播种棉花,棉苗生长不佳,田中造成三三二二的断空缺苗情况,由于季节关系,再补种棉苗已来不及,只好在空缺处补种绿豆、黄(大)豆,于是便成了“间花绿豆”。
对于何时适种棉花,慈溪有句顺口溜:“立夏种棉花,勿用问人家;小满种棉花,老婆没脚纱(棉花减产);芒种种棉花,到老勿还家(棉花无收)。”
意思是立夏(5月5日前后)种棉花,是通常做法;小满(5月21日前后)以后就不要种棉花了。我支农的五洞闸公社是全国植棉的先进典型,他们采用先进的早播技术。因此五洞闸农民则说:“谷雨(4月21日前后)种棉花,好甮问人家。”
慈溪棉农十分注重棉花播种前施基肥,有老话说:“一篮草子(绿肥)一篮花”、“一担水河泥,四两燥花皮。”“草子”就是蓿苜或紫云英,是一种肥力长、环保且能改良土质的绿肥。过去棉农在播种前要“葬草子”,很费力。现在废弃不用是个错误。
过去农民在冬闲时作兴“掘河泥”,河泥也是很好的肥料。同时“掘河泥”又是一种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遗憾的是,现在也被废弃。“花皮”就是脱去棉籽的皮棉,是棉农生产的最终产品。上述2句老话是对“草子”、“河泥”提升棉花产量的作用,予以充分肯定。
棉花是生长期较长的作物,我估计全程要天时间上下。棉花在结铃(花蔀)前盛开黄花或粉红色花,煞是好看。光从开花到采摘也需50天左右,于是有老话说:“黄花到白花,七七四十九天上轧车。”句中的“白花”是指棉花,“轧车”是指棉花脱籽机。
农民讲话总是很诙谐,他们常常自慰、乐观地说:“荒草地里好棉花,草舍屋里好人家。”早年慈溪的大古塘北部盛种棉花,居者多为“赶拢百姓”,不少人住着“草舍屋”。此语即“荒草地里”也能种出“好棉花”,“草舍屋里”不是没有殷实人家。
“乱乱秧,大大苗”这是棉农的自慰自嘲。即没有认认真真护秧却得到茁壮的棉株。譬如说:“他‘铁嘞拍啦’生了10个小孩,倒也个个如此,真是‘乱乱秧,大大苗’。”
年慈溪县五七大学课本《棉花》(试用)
过去慈溪主要农作物种植很有规律,南部为稻区,中部为半稻半棉区,北部为棉区。慈溪老农约定俗成地将种稻的称为“田”,把植棉的称为“地”。于是“半稻半棉”就成了“夹田夹地”。有老话说:“夹田夹地骨头擦已。”“骨头擦已”就是干活非常辛苦,连骨头也磨损了。即雨时种田,晴时理地,终年无息。
笔者选择去五洞闸支农,不愿去卫前公社插队,怕的就是“夹田夹地骨头擦已”。但对此亦不乏乐观主义者,他们说:“十亩棉花十亩稻,雨也好晴来也好。”棉花喜旱,特别是收获时机,雨水越少越好;而水稻干旱是克星。“十亩棉花十亩稻”就成了“涝煞棉花有水稻,旱煞水稻有棉花”。
慈溪上世纪50年代已成了全国首个棉花亩产超“农业发展纲要”的优秀产棉县,为何到后来“单产”止步不前,就是因为在棉花收获期,每每台风飘摇、淫雨霏霏,棉桃腐烂,棉花减产。老话“八月乌(秋雨)烂花蔀”,说的就是此情。为了“一枝花”,竭尽半年苦力,起早摸黑,得到的却是“烂花蔀”,真是痛心疾首啊!
烂花蔀
在棉花生长的前期,干得最多的就是削地(即削花草),每下一次雨,就要削一次地。儿时有首顺口溜常挂在我们嘴边:“柘蠊(知了)喳喳叫,懒惰老银(老婆)困懒觉,男人地里削花草,回到家里饭未烧,蓬呀蓬呀敲稻草。”
丈夫削花草回家,欲膳食,但见老婆懒睡、炊事未动,但又不敢面斥,只得敲稻草以泄愤。至今,当正午知了在树上高鸣时,我总是会闪出这句顺口溜。我想此并非是我一个人的感受,是过去百姓的集体记忆和感受。
国家级奖状
采棉花
晒棉花
收棉花
运棉花
众所周知,棉花因其贵重,过去常在三北作为实物货币而流通。据说,在一般情况下,1斤花皮能换得10来斤大米,或更多。而口粮是棉区最重要的问题,用过去的话说,棉农吃的是“返销粮”。
据载在解放前的个别时候,慈溪曾出现过1斤花皮换不到1斤大米的情况。于是产生了“一斤花皮四量米,不卖饿肚皮,卖卖出眼泪”的说法。农民之苦可见一斑。
《左传·昭公十一年》中有句话叫:“尾大不掉”。意思是尾巴太大了,掉转就会不灵。比喻部下势力很大,无法指挥调度。与之相近的,在慈溪老话中也有一句:“弹花榔柱倒头大。”传统“弹花皮”用的工具是大弹弓和木质“榔柱”,用“榔柱”击打大弹弓产生振动而使棉花蓬松。“榔柱”呈前粗大后细小的样子,即所谓“倒头大”的形状。
弹花榔柱倒头大
下列几个称呼恐怕只有慈溪一带的人听得懂:“底下棉”、“花包袋头”、“打包铅丝”、“晒花埭”、“秋脑”等等。
“底下棉”就是出售时将质量次、品相差的产品放在底下,将质量好、品相佳的放在上面。这是一种不诚实的做法,但很普遍。但据本人领教,在慈溪土特产的出售中,棉花的“底下棉”现象并不多,因为棉花收购时抽检很严格,它抽检时的取样是不限部位的,它可用专用工具把埋在“花篮”中间的棉花取出来抽检。然而杨梅的“底下棉”现象很常见。
“花包袋头”往往用以戏称肥胖的人,特别喜指“肥妞”。因棉花是“抛货”(即蓬松之品),脱了籽的“花皮”,更是蓬松,睡在其上,很是舒服。
“打包铅丝”是铁丝的一种,不粗不细,适宜家用。三北的“皮棉”主要用于外销,外销时必须打实打牢,压成“花包”,这道工序叫“打包”。旧时打包用“花包绳”,后来用了较先进的“打包机”,并用铅丝代替了绳索。慈溪人称这种铅丝为“打包铅丝”,这种铁丝在慈溪用量很大。“花包”到纱厂拆开后,“打包铅丝”还可以再利用,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大众,因此“打包铅丝”之称家喻户晓。现在已经普遍用塑料包装带自动打包了,又紧实又快捷。
“晒花埭”也称“晒花笪(笪da:用篾制成的晾晒用具)”。慈溪的晒花笪是圆形的。“晒花笪”晒的往往不是“花”。
“秋脑”,秋后天气尚暖,棉花发出的新生枝叶,但比较弱小,俗称“秋脑”。“秋脑”上也会开花甚至结“蔀”,但“蔀”中几无棉絮,即使有,也是“六级棉”了。在家乡“秋脑”引申为年老夫妇生出的子女。
来源:慈溪日报、慈溪发布、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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